‘原來她就是你半路認女兒的丫頭啊!’身手還算敏捷,但力道還不夠;嚴青秀固然教得好,但在體力訓練方面稍嫌不足些。
黑宿原渾身溢滿薄怒。沒錯,他是個用槍高手,但是刀子于他,猶如第二層皮膚般,耍來俐落,樊落壓根不是他的對手,如果不是他處處留情,她的頸子如今早就出了一道血痕。她應該是他的女人,她應該站在他這方,為什麼與他對峙?他不介意平日她的挑釁,甚至她本身就是一項挑戰,但不該站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
‘我不打算傷你。’他瞇眼。
‘那就停手啊!’她氣喘吁吁地,累死了!死小爹,瞧他把她搞成什麼德性?
‘欸!’薄如蟬翼的刀鋒劃下,事先像算好了距離,僅離幾吋就能在她臉上再烙下一道!
樊落閃開,但眨眼之間,他的身形更快,刀鋒已然對準她的臉。噢,真是該死了,他可跟她不一樣,不是三天都曬網的家伙!
他是真的火大了!天啊,她沒見過他發怒的樣子,像是周遭都燃起紅色的火焰。
充滿妖氣的唇抿緊。‘讓開。’
‘這不是那西色斯島,你不能為所欲為!’
他的刀高舉,黑鴉似的眼熾熱。
‘寶寶!’
刀落下!
卻是被摔落的。黑宿原擒住她的雙手,漂亮的眉頭忽然聚起,一甩便將她摔至沙發椅上。
‘哎唷!’整個沙發椅給翻覆了。
‘姓黑的,你敢傷寶寶……’
黑宿原從鼻腔里哼了一聲,雙手斂于身後。
‘這是她自找的。’全身的怒意像是魔術似的忽然收斂起來,看不出一絲暴怒的感覺。‘你們可以走了。下回想動手,先練好身手。’
嚴青秀拉起全身痛不拉幾的樊落,冷目對望黑宿原。
‘你是一個以殘忍聞名的男人,這樣的男人能懂什麼是愛情?你的仇人很多,如果你真懂得愛人,就不該帶你所愛的女人進你的世界中。’他猶不死心。這回算是敗下陣來了,那群沒用的兄弟簡直丟盡嚴家的臉!這下他肯定在寶寶心中,連降三級了。
黑宿原聳了聳肩,嘴角含笑,目光卻冷颯颯地注視嚴青秀。
‘快滾。’
‘堂哥,我們走吧!’嚴氏一族的堂弟開了口。坦白說,今天來他連一拳都來不及露一下,如果早知是為了青秀半路認的女兒,他才不來呢!
嚴青秀哼了一聲,討好地向樊落說︰
‘寶寶,我來背你。’
樊落皺起柳眉,不著痕跡地避開小爹。
‘我自己會走。’她抬首看向黑暗里的黑宿原。開口,氣息有些紊亂︰‘你說,我像你的影子,所以你愛我。不,你搞錯了,因為你從沒遇過能觸怒你的女子,所以你誤以為我是那西色斯的水中倒影!我不是,我的道德良知不會叫我去任意主宰旁人的性命,因為我不是你。’她的臉色異常地慘白,而後一拐一拐地離開招財旅舍。
嚴青秀匆忙地追上去了,自然地,嚴氏一族里的三賊也迅速隱蔽在黑暗之中,靜悄悄地消失了。
黑宿原瞇起眼,原本斂于身後的雙掌舉于眼前。
他輕舌忝了舌忝食指上的濕答液體,濃稠稠的,又帶有腥味,是血。
是樊落的血。最先前她側手推刀時就劃下的傷口。
在黑暗里,他靜靜地沉思了會,以腳勾起了刀。他的五指輕輕撫過刀鋒,也是濕漉漉的一片。他目不轉楮地,刀一劃,在他的掌心上泛起了腥味。
薄薄的唇貼近他的傷口,而後吸吮起來。
※※※
黑忍冬打開燈,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宿原!’他恐慌地東張西望一番,才走近他。‘出了什麼事?是不是找上門來了?’他狠狠瞪了一眼閑晃進來的安神父及家庭醫生。他早不贊同黑宿原離開那西色斯島,他的主張是要把全天下所有的保鑣全雇來守護他們。
‘沒事,沒事啦!’安神父微笑︰‘有上帝的保佑,我們會無恙的。’
‘高醫師、你還不快過來包扎傷口!’黑忍冬急得哇哇大叫。黑宿原的身手向來很好,從小就玩刀,幾乎可以說是過世的黑龍頭唯一留給他的一項防身術,如今連他的刀法都不行了。瞧!還被傷了,來人肯定厲害,該怎麼辦?萬一又捉錯人了……把他也給捉走了,就像十歲那一年……噢,他為什麼要有這種堂兄?
‘不必。我只是想嘗嘗受傷的滋味。’黑宿原頭也不抬地,忽然開口︰‘神父,你愛過人嗎?’
‘神愛世人,我是神的代言人,我愛世人。’
黑宿原輕笑。‘你愛人們是改造人們,而我愛一個女人,卻是被改造了。’他突然自言自語起來︰‘這算是愛嗎?’
‘宿原……’黑忍冬的背脊發寒起來。這回他的堂兄,找到什麼樂子玩了?愛?黑宿原會愛人?他只懂得愛自己!在他眼下,眾人如螻蟻般的不如,他會愛誰?誰,敢愛他?
黑宿原隨意彈了彈手指,掌心微微地刺痛。這就是樊落現在的感覺嗎?那只是淺淺的傷口,當初在那西色斯島上,她臉頰上的那一刀肯定痛若火燒。
那時,他怎會讓她挨了那一刀呢?
他的動作相當快,甚至已經舉起了槍,但看見她擋在身前,只想試試她能做到何種地步,為什麼那時有那種想法?
那西色斯的影子嗎?他的想法的確是傾向于此的,但……‘那西色斯的影子有了道德良知,那麼那西色斯本人呢?’他忽然對窗喃喃自語著。
黑忍冬茫茫然地,看了一會安神父與家庭醫生交換的一眼,挺像意味深長……是在說黑宿原會有良知嗎?
啊,那必定是世界未日到了!
第六章
三杯女乃茶使勁擱在桌上,濺起乳白色的液體。
‘滾!喝完就給我滾,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
‘嘿嘿嘿嘿,小扮,請神容易送神難!咱們兄弟好歹也有十年沒見了,我們多住些日子,你會死啊?’嚴氏一族的小弟笑嘻嘻的,雖然有些腰酸酸背痛痛!沒辦法,誰叫小扮不把他們帶回樊家睡,反而要求在店里打地鋪。
說到這個店,嚴氏一族的堂弟就有話要說了。
‘堂哥啊,你……為了一個女人隱居在這里,值得嗎?想想看,就算你不願繼承伯父的衣缽,在大堂哥手下做事也一樣啊。瞧瞧,店面小不說,還娘娘腔地成天穿著娘們的圍裙,疼女兒跟疼個寶一樣……’嚴氏一族的堂弟及時噤口了,不然亮在嚴青秀指間的蜂針可能會直接穿過他的喉嚨。
‘一群沒用的角色。’嚴青秀後悔死了!一整天寶寶都不理他,難道她真的對黑宿原動情了嗎?那家伙不值得愛的,寶寶年紀又小,懂什麼愛?
嚴氏一族的兄長喝了一口女乃茶,沉吟地打量店面好一會兒。
‘青秀,有沒有考慮擴大營業?’
‘能夠養家餬口就好。#嚴青秀沒精打采的。今早連理絲對他都有點怪怪的,他是招誰惹誰了?
「能夠養家餬口是很好,但弟妹肚里還有一個寶寶,孩子從小養到大不容易,不好好打算一番,將來就有苦頭吃了。既然你沒有意願再入這一行,不如專心在店里事務。」
「大哥,這種女乃茶店有什麼前途?」拜托,老爸是暗地里要他們逼青秀回家的耶。
「我當股東,以臨功鎮為本家,將‘寶寶紅茶小坊’擴充營業,在三年之內,遍及全台灣。」
嚴青秀瞪著他。
嚴氏一族的兄長微笑。「你將你的女兒教得很好,坦白說,如果當初再積極點,可能嚴家有泰半兄弟都不是她的對手了,但……」他的眼神銳利了。「她惹到了不該惹的人物,嚴家祖訓一向不惹不該惹的人物。黑宿原是伊甸園的毒蛇,我跟他並沒有正面交鋒過,但昨晚他渾身上下都是邪氣,這樣的人惹不起。你在養家餬口的功夫上做得不錯,有本錢讓我投資,你也暫時不必恢復嚴家姓,還是可以住在這里,但將來孩子出生必須姓嚴,他是你的孩子,不論男女,將來入嚴家門由老爸親自來教養,他會是嚴家里最出色的菁英。至于樊落,我勸你遠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