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立刻換上諂媚地笑,道︰「徐老爺,你大人大量,可別計較先前我說的玩笑話,你買,我就賣,二百兩夠了,夠了。」總之,多巴結是沒錯。
徐蒼離微微點了個頭,賈大媽忙領著痛哭流涕的珠、寶和其爹進大屋里去了。
「嘴張那麼大,不怕蟲子飛進去?」他斜睨著她。
「不……」霍水宓急合上嘴,眼底隱隱約約燃起著崇敬。「我……我應該謝謝你的。
「我可不打算要你的感激。想到了嗎?」
「啊?」
「你要怎麼還這二百兩銀子?」他逼近一步。她的身子幾乎貼上他的,羞紅的雲朵沿著頸項攀爬上來。
「我……我會女紅!」總算找到能夠謀財的技藝了。「對啦,我可以繡帕子拿去外頭賣,若是不足,我還能砍柴、挑水的……」話尾是愈說愈小聲,因為瞧見他的臉色陰沉沉的。
她又說錯話了嗎?
「徐府長工多的是,不缺你一個。手伸出來。」
霍水宓呆了呆,乖乖伸出雙手。
「為什麼這麼害怕?」他握住她的小手,還是一樣的粗糙,不算柔軟,看得出是長年苦下來的一雙手。「你不必怕我的。」
「我沒有。」
他的黑眼盯著她,口氣和緩。「我不愛人欺騙我,有什麼就說什麼,這是妻子的本分,如果連你也不誠實,我該相信誰呢?」
現在他扮演的是好好丈夫的模樣,這是假相沒錯,因為不要她懼怕他,先前那二百兩也是買她的心。
是的,他買下了她的人,他要連她的心一塊得到。
昨夜才發現她忠實的程度足以媲美一條忠狗,他們甚至談不上相識,她卻以一個妻子的身份忠于丈夫,他算是意外地買對人;但,就算是一條忠狗也會有背叛主子的時候,要如何方能確保她能守住貞節?
她怕他、敬他還不夠,這樣的女人要變節如同翻書。除非,她能夠愛上他,這是得來的教訓。
雖然那種自以為是的膚淺玩意無法持續太久,但只要她在生下子嗣的這段時間向著他,那麼,孩子肯定會是他的。
霍水宓瞧著他黑黝的眼忽然像陰森森的寒石,以為她的否認引起他的不悅。
「老爺,我……我沒怕你的。」她老實說︰「只是還……還不習慣這般接近男人。
說著說著,臉又紅了起來。
「我是你的夫婿,如果連我都不習慣,你還能習慣誰?」他揚起眉,將她拉進懷里。
「瞧你這模樣,倒跟昨夜里的女人相差甚距。」
天啊!昨夜當真不是夢境了?她不敢再仰頭瞧他了。簡直是羞死人了!
「我倒是頭一回見到嘗著我嘴里的酒味也會醉倒的女人。」
「我……老爺,昨夜我真的……咬了你嗎?」她小聲詢問。天啊,從沒料到她醉倒後會那麼……膽大包天!
「有咬痕為證,需不需要月兌了衫子讓你瞧瞧?若不是明白你在徐府里吃好穿好,還真以為你誤將我當食物猛吃著。」他忽然俯下頭在她耳邊低喃︰「不過,你取悅了我。」
那聲音似乎帶點笑意,沒有嘲弄,是有些親密的笑聲,原本霍水宓是不敢抬頭看他的了,但听見這珍貴的笑意,不禁盯了他一眼。
這一眼倒教她看呆了。
她是沒瞧見老爺笑過。向來冷硬的嘴角形成上揚弧度,剎那間放柔了他的臉龐,他原就好看,這一笑像是一塊璀璨磁石,緊緊拉住她的目光。
原來,瞧著一個人也能如同昨夜的傾醉,霍水宓瞧他瞧得痴了,忽然心中生出一個莫名念頭來。
其實,嫁給老爺也不錯啊!
第四章
徐宅佔地約二十余畝廣,有屋、有園、有山、有水。園中以島、樹、橋、路相間。
池中有三島,島上建亭通橋,環著池畔開路,有溪、有小灘、有山泉、有湖泊,有小樓,還有活像迷宮的庭庭院院或以拱門相連,或以回廊相接,別說在這兒住了一月半月的,就連前些日子老爺領著她走上一回,她還是模不清這里的路線。
瞧,就連這會兒走往「迷宮」里的書樓,也得邊走邊瞧著珠丫頭畫下的地圖。
「夫人算是苦盡笆來了。」先前在主房,珠丫頭掩著嘴偷笑。「我打入府起也有五年光陰,平日除非送菜送飯的,一般時間是難得見到老爺的。每回遠遠看他,總是冰冷冷地教人不寒而栗,可現下不同了,老爺還貼心地帶夫人認路。鐵定是有幾分喜愛夫人的。」這幾句話雖是揣測,卻也教霍水宓生出莫大的希望來。
從小就沒人憐沒人愛的,老爺會對她有些感情嗎?原以為賣過來的日子是難過,但在徐府里的兩個月里卻是很滿足的日子,有紅紅、賈大媽、珠、寶丫頭,還有老爺……
一想起老爺,心頭暖暖滾滾的,不同對紅紅、對爹娘的感覺。
走近書樓,隱約听見門後頭傳來說話聲。是老爺在談公事嗎?才想要悄悄退走,忽然里頭叫起聲音︰「是誰在外頭?」
「是我,水宓。」她紅著臉回答。
里頭沒了聲音半晌,才道︰「進來吧。」
門扉輕推,霍水宓撩起裙襬,臉染嬌羞地進去。
徐蒼離冷眉輕挑,沉聲問道︰「有事嗎?」
「我……」她迅速抬眼望了他一眼,又垂下。「我為老爺做了件衫子,送過來讓你瞧瞧是不是合身,要是不合身,我好拿回房改。
他的目光調到她手中小心翼翼捧著的金邊長衫。「你做的?多費事,現下你是徐夫人,不必再做這些。」不由自主地溜到她的臉上。
他的妻子真的十分容易靦腆。原以為是因她不習慣接觸男人緣故,可如今也有兩個月余,怎麼還這般容易臉紅?
「不不,這一點也不費事。再過幾日就是乞巧節了,以往我總要為來財縫制新衣,如今我嫁過來了,是該為紅紅她們繡件衣裳,順便也給老爺縫件新衣。」她試探地笑道,又顯得有些迷惑。先前明明是有听見說話聲的,怎麼書房里只有老爺一個人?
「你在瞧些什麼?這房里除了我,還會有誰?」像看出她的想法,他斥道。「過來。」
霍水宓乖巧順從地走過去,期盼他拿起新衫子瞧瞧看。一句贊美,不不,就只要說聲「好」,她便心滿意足了。
哪知他連瞧也不瞧地,將衫子放在桌上,握住她的雙手。兩個月沒做過粗活的小手總算有些柔軟細致……
他瞇起眼,注視她的小手,彷佛心不在焉的問道︰「這月可有來嗎?
「嘎?」
「女人家每月一次的。」
「啊……來,來了。」她吱吱唔唔的,原本已經火紅的臉如今瞧起來像是熟爛的西紅柿。「今兒個早上才來的……」
黑眸迅速轉黯,放開她的手。還是沒受孕嗎?說不出心底是喜是憂。也罷,再過些時候有孕也好,目前怎麼瞧也瞧不出她的身子哪里健康了,瘦弱依舊,只怕大唐女子里沒一個像她瘦骨嶙峋般的,連在夜里也怕壓碎了她。
「老爺?」
「你……」本打算叫她出去的,書樓畢竟不是女人該來的地方,但釣上來的魚總得偶爾喂喂餌食。「搬個凳子過來坐下吧!」瞧她高興的樣兒,這女人當真容易滿足,或者,她另有目的?
霍水宓吃力地拖了張凳子過來,就坐在書桌的旁邊。
「你該多吃點的,宅里飯菜多,不差你這一口。」濃眉不自覺地聚起來。她拖一張凳子像在拖一條船,真有那麼費力嗎?
「我……很努力吃了。」
「我以為在經過以往窮困的日子後,你嫁到徐宅來,應該懂得盡情地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