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露天咖啡座——
「好久不見了,老弟。」湯非裔冷笑。「東西帶來了?」
費璋雲聳聳肩,從文件袋里拿出一份文件。「我已經簽上名,只要你一簽,遺產全是你的。旭日呢?」
「她很好。只要我一確定拿到遺產,我會立刻放了她。」貪婪的眼瞪著薄薄的文件,像要看透它的真偽。
費璋雲的唇邊綻出寒笑,目光移至身後的湯姆。
「你跟他串鄭啃袢蘸芟嘈拍愕摹!包br />
「我……我……」湯姆急促不安的。「我無意背叛小旭的信任,但一個園丁能拿多少錢?五年前我爹地重病在身,我不得不到湯宅工作,光是支付每月醫藥費就吃不消。只要我幫湯先生做事,我……我可以拿到一大筆錢的……」
「這就是你的苦衷?」費璋雲靠向椅背。「告訴我,將來你打算怎麼辦?等錢用完,再幫另一個殺人魔做事?」
「我……」
「閉嘴,湯姆。」湯非裔站起來。「想見旭日,就跟我到律師事務所。」他的腳步輕快起來,從沒想過遺產會輕易到手,他以為費璋雲是個惡魔——
他驀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你懷疑我會作怪?」費璋雲始終掛著冷冷的笑意。
就是這笑容使他不安。不,才短短二十分鐘里,費璋雲不可能發現韋旭日不在他手里。是他多心,還是——
他的目光出奇銳利地注視四周。有埋伏在等著他?既然當初他有管道僱到殺手,難保費璋雲不會找到一打殺手等著他。
或者,在他的車上裝炸藥,就如同當年花希裴一樣……
「不走了嗎?我可等著見旭日。」
「希裴沒死,你卻干上旭日?這就是你愛一個人的方式?」湯非裔譏諷。
「希裴就是旭日。」費璋雲沉靜地回答。
湯非裔身形一楞。死一個韋旭日就等于死一雙?嘿,瞧他究竟得到了什麼樣的幸運之神?真想親眼看看費璋雲痛不欲生的慘況——
有時候,不見得死亡才是人類最大的痛苦,活著慢慢受折磨也是一種酷刑。而韋旭日的死,足以讓費璋雲墜入無間地獄。
「我決定了。」湯非裔意氣風發,如同驕傲的孔雀般走出露天咖啡座。
「決定不找機會殺我,以報你在小木屋窩囊的德性?湯姆,我有沒有說過,這位老兄曾經被嚇得屁滾尿流過?很可惜並沒有留念拍照,或者你的天性容易遺忘任何不利……」
「住口!」他怎能像談天似的!他不擔心韋旭日的生死?為什麼該悚懼忌憚的時候,他反而一副無關痛癢的模樣?為什麼他不怕不驚不嚇?因為沒有拿著槍頂著他的頭?
「我殺了威廉!」湯非裔得意地宣布︰「沒有他,誰能替你的愛人開刀?快恐懼啊!沒有他,韋旭日橫豎都是死。」他滿意地看見費璋雲的眼底閃過殺機。「老弟,世上可不會事事都如你意啊!」
「在當初,我就不該放你走。」費璋雲的眼如寒石,吐出的字句如冰。
「哈!」他得意忘形地揮舞雙手︰「我日盼夜盼就等你這句話!當初沒殺了我,是你的錯誤……」手指間一松,薄薄的文件溜飛了出去。
如羽毛似的飄向空中。
擺蕩而飄落地面。
「不!」湯非裔狂叫。眼如銅鈴地瞪著車陣中輾過的文件。
彷彿那件文件具有靈性向他招手似的,他的雙腿開始不由自主地移動,以沖百米的速度跑進車陣——
「湯先生!」湯姆嚇呆。
煞車聲不絕于耳。在繁華的市區馬路上,染上一片罪惡的嫣紅。
「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人群中有人模糊的喊著。
停頓的車陣緩緩繞開破敗的身軀而行。
費璋雲避開來往車陣,走向躺在地上的軀體。
「錢……我的錢……」那副軀體是委頓的,泛白的嘴唇無意識地低喃,沾血的手指遲鈍地探向幾呎遠的文件。
「錢對你真這麼重要?重要到連命也不要?」費璋雲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沒有幫忙的打算。
「有了這筆遺產……我可以重新開始……」黑色的瞳孔收縮,沒有知覺的手指在抓到文件,露出喘息的興奮。「我的錢……我死……錢還是我的……」
「不是你的。」費璋雲的眼直視他,冷語︰「所有的遺產在十分鐘前已經捐給慈善機構。你拚死拿的是假造文件。」
「不……魔鬼……」湯非裔激動地揮舞著拳頭——想像中的揮舞。他的手臂沉重地連動一動也是奢侈。
為什麼眼前的費璋雲沒有臉?為什麼感到他在等待?為什麼感覺費璋雲正冷冷地望著他,眼前的費璋雲明明沒有眼楮的啊……
「從一開始,我被自己的承諾束縛,不殺你不表示拿你沒奈何。對你這種視金錢比命重要的人來說,失去你最渴望的,反而比死還痛苦。很可惜不能目睹你痛不欲生的未來,你——沒有未來了。」
「嘿……你以為你鸁了嗎?」他噴血,拚命凝聚的精力逐漸渙散,霜雪似的寒意一點一滴地佔據體內。沉重的意識模糊而看不清四周的景物,唯有眼前沒有臉的費璋雲是如此地清晰,一步一步地靠近他,手里是長串的手銬腳鏈。
「不,不要靠近我……就算我死,也有人陪著我……黃泉之路……旭日死了,死了,不信,湯姆……」
「不!」湯姆發著抖說︰「小旭沒有死。從我給湯先生截枝的夾竹桃後,我的良心不安,那盤菜是真的百合花烹調,沒有毒的……小旭會昏睡是因為我放在湯里的安眠藥生效……」
「不……」湯非裔細若蚊聲。他到底得到些什麼?他費盡苦心趾θ耍?酵防此?λ雷約骸??露賴廝廊ャ??br />
眼前的費璋雲一把捉起他的手,銬上手銬腳鏈。
為什麼要抓他?他快死了啊,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費璋雲——
沒有臉的費璋雲化為一張骷髏臉。
「不——」他瞳孔睜大,嚥氣而死。
指間的文件再度飄起,浮沉在天空中如白絮般——
張大的眼無神而駭怕。在死前的光景究竟看到了什麼?
是看到無盡的金錢淹沒了他?
或者,他看到了死神?
※※※
「醒來,旭日。」
「給我醒過來,旭日。你想睡過一生一次的婚禮?或者,想要新娘換人?」嚴厲的威協敲醒迷糊的神智。
韋旭日倏地睜大圓眼,喘息著。「我不要!」
「不要?」賚璋雲捉住她的小手,眼底閃過一抹松懈。「不要什麼?」
韋旭日迷惑地看著他風塵僕僕的樣子,黑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
「我……」她躺在病床上,孱弱的身子沉甸甸的。「我好累。」
「你幾乎睡了整個下午。」他小心地扶她坐起身來。「想不想喝水?」
「想。」記憶回到腦海。她詫異︰「湯姆他——」
「一切都解決了。現在乖乖當新娘子就好。」費璋雲站起身,拿下掛在牆上的白紗禮服。
他快速而俐落地解開她身上的一排保守鈕釦。
韋旭日正小口小口吞著溫開水,差點噴到他的臉上。「你要幫我換禮服?我可以自己來的。」
「我可不打算再把時間浪費在無聊的害羞上。現在閉上嘴,神父在隔壁等著,再過十分鐘,你就是費太太了。」
韋旭日注意到窗外夕陽西下。她到底睡了多久?身子還很沉重,全得靠他幫忙穿上白紗禮服。
「嗯哼,還不錯。」他退後幾步凝視,眼神凝重而輕笑道︰「臉色是蒼白了點。起碼看起來不再像剩菜似的。」
「剩菜?」她倒抽口氣。他竟然稱她為殘敗不堪的剩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