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楊明——好陌生啊!
說是陌生,倒也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俊美瀟灑的容貌是天天見慣了的,可那眉間的神色煞是古怪,像是……有些陰森。他的笑容不該是這樣的,平日他雖不正經的笑她,可那笑容不該是如此;說不出那感覺,像是沒有感情,也沒……是啦!那楊明平日笑時,那嘴角是往右揚,而眼前的楊明笑是笑了,可笑容中沒有溫情,嘴角也是皮笑肉不笑
見他上前似要抱她,阿寶連忙再退幾步。「你是誰?」月兌口問出後,阿寶驚愕地愣立當場!
他明明是楊明啊!怎地她這般傻氣,還問他這種問題?
哪知此話一出,那跟前的楊明服一冷,露出藏在袖中的巴首,就往她這里砍來——
阿寶臉色一白,不敢相信他竟要殺她!
「楊明,你是怎麼啦?」匕首迎面而來,她是閃也不閃,壓根兒不信楊明會這般待她的。
「怎麼啦?死在未婚夫手下,也該瞑目了!」那出自眼前楊明嘴里的聲音,竟是陌生的男聲!
「縱然她有百般不對,我也決計不會傷她,更何況是你呢!」人影一閃,一手將阿寶摟進懷里,一手拂袖,甩去那致命的巴首。
阿寶才听耳熟的聲音響起,下一刻就發現自己讓人給摟了,定楮一瞧,身旁的不是楊明遠會是誰?
那……抬頭瞧去,眼前的不也是楊明嗎?
這……竟有兩個楊明?
「你……你沒南下?」跟前的楊明低聲咆哮,是親眼看見他坐進馬車離開的,又怎科到他轉眼間即回?
「若不假造機會,只怕你們還不敢找上門來。」楊明冷笑一聲。「你們這些大內高手倒也天真,想我楊明怎會瞧不出你玩的把戲?若是乖乖束手就擒,倒也可以饒你一命」
這下,可讓阿寶認出誰是楊明了!那狂妄自大的口吻——還有那樓人的方式,是非楊明莫屬——
「他怎麼長得跟你一模一樣?」她問身邊的楊明,認定了他才是真正楊家少主人。
楊明輕輕一笑,道︰「不過是雕蟲小技。你若喜歡,改日教你這易容之術便是。」不巧得很,年少時是曾學過淺薄的易容術,說是淺薄也其是自謙之詞。
不然,「賞金獵人」又豈能在江湖上緝凶捕盜?早讓盜匪畫了像,各自去小心防範了!如今江湖上有人言那「賞金獵人」是女兒身,有人說「賞金獵人」是瞧不過眼的流浪漢,更有人說「賞金獵人」正是代天巡守的官員,可偏偏沒人懷疑到他頭上——這其中易容術功不可沒。
「你——是怎麼發現的?」那男子自認行進隱藏得當。
「有膽子在楊府前招搖的乞兒不多,你就是其一。以為臉上弄了個大毒瘤,便沒人敢瞧你一眼了嗎?可不曾見過哪家乞兒見了施舍的銀兩,非但不感激,反而無視那銀子讓其他乞兒搶走。」語畢,瞧那男子眼露殺機,赤手空拳的使撲了上來。
楊明倒也不以為意,只朝阿寶笑道︰「想不想跟我習武?」
不等阿寶回答,竟借力使力,借著阿寶之手,用力朝那男子的臉上拍了兩掌。
鮮紅的五爪印清楚地烙在那男子臉上!他一怒,便又撲了上來,想先將阿寶給殺了!這楊明倒也不怕,當下一樓阿寶腰際,逼得她非躺在他懷里不可;腿一離地,正巧到那男子的麻穴——照理來說,阿寶是絲毫不道武功,就算力氣大得出奇,比起值武之人仍是差上一截,就算踢到麻穴,對方也不見得會有感覺。那男子冷笑一聲,才道︰「你當真以為一個小小娘們便能對付得了大內高手?那我豈不白混了數十年?」正要再找間隙攻擊那揚明,哪知「嗤」的一聲,心突地一沉——
正是楊明手一彈,一顆小石子朝他麻穴擊來!
這男子好歹也是大內高手,沒有三兩三,又豈敢來楊府殺人?听那器飛得急快,一時心急,只好徒手去接——
然後就听到他慘一聲,那鮮血濺到青衫上!原來是那小石力道極猛,瞬間穿透了他的掌心,直接打中那麻穴。那男子身子一軟,只得跪了下來。
阿寶當場看傻了眼!
可還來不及反應,那身後忽地撕裂,她暗叫不好——
「仇大哥和兄長還在打架呢?你快勸勸他們——」
仇似海一掌擊向朱霽月,一手直朝他手臂抓去,哪知朱霽月在因頓之中,使出同樣掌法,以致二人互相撕下左右臂的衣袖,各中了一掌,退了數步,方才站定。
「誰都不重要,跟前只要殺了那小鮑主!」那中了麻穴的高天易大叫道。
朱霽月渾然不覺他的命令,只瞪著那仇似海,道︰「是誰教你盛家拳的?」
仇似海也以同樣震的眼神望著他,道︰「這句話該是我問!」
朱霽月待要再詢問,忽地瞧見仇似海左臂上的齒痕!想起當年娘親混著血水狠咬他手臂一口,告訴他那是親人相認之物,言猶在耳,卻已勿勿過了十八年!原本以為今生再也無望見到親人,哪知……
「你的齒痕——」仇似海也發覺朱霽月右臂上的齒痕,正是先前二人互撕衣袖露出來的。
難道……
二人怔怔相視,一時之間,那回憶盡數褪回……盛家道人屠殺,小弟被藏在床層之中,母親身中數刀而死……盛家長子被砍了一刀,以為死去……
「你……是綺官?」朱霽月沉著聲問,語聲又是顫抖又是期盼。
仇似海激動地點頭。
「我正是盛綺官。當年被藏在床層之中的盛家幼子!你……」
「盛綺月。」一說十八年未曾用過的名字,竟感陌生。
仇似海是他的胞弟?
尋了一十八年,方才找到,他是該心喜的,可……低頭一望那雙手,那是沾了血腥的手……他還配為人兄長嗎7
相較之下.只有自慚形穢。上蒼不該讓他隔了十八年再遇上胞弟.他已是一身罪孽之人,兄弟相認又如何?只會在那記億中抹上一筆不該有的丑惡。
他寧願綺官只記得那以往愛笑的盛綺月……
「你……便是綺月?」仇似海是萬萬沒想到的。見他冷峻的臉上競有幾許抗拒之意,正要詳細再問,忽地屋檐上來一陣冷笑聲——
「盛綺月,你可別忘了盛家血海深仇未報、師父養育之恩未還吧?」隨著女聲方歇,二名平日扮作家丁的綠林好漢一躍屋頂,哪知屋上已然沒半個人影存在,只留陣陣笑聲……還有那驚愕的眾人……
短短一日里竟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從那高天易欲殺阿寶,至盛家兄弟相認,事情急轉直下,阿寶早傻在當場!而那楊明不愧是楊家少主,除了初時的微愕,仿佛萬般事皆已料到,就是沒料到仇似海和那姓朱的竟是親生手足!
不過,這也好,既是兄弟,便不會再打阿寶的主意。
正要開口邀他們進廳詳談,家丁忽地來報︰「大門外,有一小乞和老人求見少爺與寶小姐。」
「乞兒?老人?」
「那乞兒少年說他姓暢,單名‘善’字。楊家姓還是少爺賞給他的。」
「是咱們在碧雲寺遇見的少年孩子,定是他和劉伯一塊來了。」阿寶喜道。對眼前的事是一知半解,但那少年與她性子相投,也算是除楊府外的一個熟人,自然是歡喜。
楊明微一沉吟,便道︰「請他們先至客房休息吧!」
那家丁面有難色,道︰「可那老人說定要先謝過少爺的恩澤。」
「也罷。先叫他們到前廳吧!順便吩咐下去,準備幾樣現成的酒菜,他們一路來此,又身無盤,早該餓壞肚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