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京城另一特色就是叫化子多。別瞧華衣貴服的公子哥兒們滿街都是,那大江南北來的乞兒更多!反正京城遍地黃金,不用工作,光靠乞討就能養活一大家于,何樂而不為?瞧!扁是京城楊府前大街上就有十來個乞丐;有的臉上生了個大毒瘡,有的腳瘸了,有的還四肢健全呢!無非就是想白吃食。至于楊府的東邊大街上有幾個攤子,有的賣豆漿,有的呢賣芝麻包,更有個風騷大嬸在賣遠近馳名的豆腐。
差不多四十來歲吧?濃妝艷抹的臉蛋上尚有幾分姿色可言。不過說也奇怪,瞧這些小本生意的攤子,是天未亮就要起來干活,偶爾生意差些,就算是賣到二更天的也大有人在。可這大嬸呢!瞧上去是有四十余的年歲,可再一紉瞧,一雙蔥白似的小手像少了二十歲似的白女敕—姑且不論是否保養得宜,瞧她一雙桃花眼溜啊溜的轉了幾回,就淨往那楊府瞧去,像是在盼些什麼。見有人來買豆腐,連正眼也不看上一眼!可她一見楊府里出來了二名家丁,急忙拿絹子,扭捏著水腰,上前打聲招呼——
「李管事,好久不見啦!怎麼,不認識我了嗎?」嬌柔的女聲讓男子從頭到腳酥了一回。
李管事楞了楞,猛瞧著這風韻猶存的大嬸。
「大嬸——我認識你嗎?」不該認識吧?家中尚有那河東獅吼的太座,要是旁人傳去了風聲,說他在大街上和一婦女搭訕,他李瞿漆回去可跪定算盤了!
當下,為表清白,退了幾步,同那徐娘半老的大嬸保持些距離。
「唉唷!我說李管事,你是貴人多忘事嘛!我風大嬸的攤子擺在這里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了,咱們好歹也該其是街坊鄰居,怎麼?你說不認識就不認識?」頓了頓,壓低聲音,不讓李瞿漆身旁的張良听見——
「你忘了上回到宜春坊召的歌妓嗎?那可是我家二丫頭,你還直夸她功夫好,怎麼才一轉眼就忘了?」再一頓,瞧瞧他一臉驚慌,故作嘆息︰「那二丫頭是不值錢,讓你玩玩就算,可下回遇上李大娘——」
李瞿漆心一凜!天生就是那種做了壞事沒膽承認的家伙。一頭冷汗地揮手讓身邊的張良先行離去,再月兌口道︰「大嬸,你千萬別胡亂說話,我李瞿漆喝花酒向來是不賒不欠,怎麼?你是存心來敲我竹扛?」
那大嬸一臉委屈,大聲嚷嚷︰「李管事,你這是什麼話?我風大嬸是那種啃骨頭不吐皮的嗎?既然將二丫頭賣進宜春坊里,就沒有向你再收的道理。只是瞧你們楊府近來喜氣洋洋,想來拈點喜氣罷了!李管事,你是將我風大嬸想成什麼人物丁?」她又嚷又叫的,讓那李瞿漆又出了一身冷汗。
「大嬸你別誤會——小聲點!小聲點!你想沾喜氣,那可是找對人了。下個月初,是咱們少爺與小姐的大婚之日,你若願意,我倒可為你弄張帖子來。」如今就算是去殺人放火,他都願意,只求她別再這放大聲嚷嚷,若傳到他那婆娘的耳里——
她錯愕地瞧著他——
「楊家大少要成親了?是哪家的閨秀如此有福氣,能讓楊大少爺看上了眼?不是我胡亂說話,京城內到處流傳著楊大少有斷袖之應.怎麼———」」唉!這說來話長,總歸一句話,全是一場誤會。少爺喜歡的姑娘,十八年來都在山林中長大,從小就讓義父給女扮男裝,她自個兒也不知情;大伙兒說的就是她。風大嬸,你可要幫我闢闢謠,咱家少爺哪有斷袖之癖——」
「那姑娘該不是今兒個下午,衣衫不整地走進楊府的那位姑娘吧?」風大嬸的語調忽地尖銳起來。
李瞿漆詫異地瞧了她一眼,那女聲——好像不怎麼像四十來歲的婦女吧?
「風大嬸,你知道那姑娘便是婚配少爺的寶姑娘——」本來想再長舌一番,忽地瞧她眼里感出冷意,及時收住了口。
須知,李瞿漆的長舌與膽小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有什麼事情一旦落入他嘴里,準被說得天花亂墜!今兒個遇上知己,本想將一肚子的秘密說出口,但一瞧見這風大嬸眼露古怪,心里暗叫聲不好。
若讓楊明知道他一五一十的將「家丑」說出,他這管事的職位還能保嗎?再者,這風大嬸騷是騷到骨子里去了,但心里總覺得毛毛的,像是——是啦!像是她舉手投足間就能輕易捏死他似的。對!就是這感覺!
當下,李瞿漆連忙找個借口離去,免得旁生枝節。他是打定主意再也不去宜春坊了。做壞事是要有膽的,膽小如他,一生也只能伴著他那凶婆娘。
那風大嬸倒也不攔他;神色冷冽的走回攤前,打開兩個暗格,拿起一卷畫像;那畫像中的女于,差不多二十余歲,頭戴嵌有雙風翊龍的鳳冠,身著紅羅衣,芙蓉似的臉蛋總帶有幾分哀愁。說不上是傾城美女,可也稱得上回眸一笑百媚生,清雅出塵的韻味我見猶憐,是瞧上一眼便叫人魂牽夢縈的女子——
那李管事嘴里的寶姑娘分明就是畫中女子的翻版!不過就是少了幾分哀怨,多了幾分組合,若能再細瞧那耳垂上的飾物——
嘴一抿,想起那跟在寶姑娘身邊的黑衣男子。不該有錯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尋遍大江南北,哪知那丫頭膽敢回到天子腳下!
一雙桃花似的黑眸溜到那躺在街口、生有大毒瘡的老丐身上,瞧他睡得正安穩,可眼皮隱約地掀了掀,露出死魚般的眼珠。
彼此瞧上一眼。互通迅息,就見那老丐翻了個身,繼續睡他的大頭覺;而那風大嬸又回到攤子前繼續賣那豆腐去了。
「我說,你原就是女孩兒舊!」這廂,楊明是不厭其煩地重復說明,反正是打定主意要地明白事實真相。
尤其瞧她坐在那里半晌動也不動,像小傻蛋似的猛瞧著他,這倒也算是好反應。
須知,以往每說她是女孩兒,不消半秒鐘,她便跳到他身上又捶又打又咬的,幸得他練武練就了一身鋼身鐵骨,否則豈不早讓她給打慘了?
而今兒個總算有希望了!
瞧她足有半盞茶的工夫動也不動一下!這丫頭像是傻了似的桿在那里,就差設變成石像——不吭聲代表她是在用心思考,思考她是女兒身的事實。
也該是老天爺同情他楊家的時侯了!
他只不過是想娶個老婆好過年罷了,有錯嗎?她若再不開通,他也別在江湖上混了,干脆找一塊豆腐,一頭撞死好了!
「你——你說,我原就是女孩兒?」她細聲細氣的,總算開了金口。
瞧她不怎麼排斥,準是想通了。
思及此,他大喜過望,道︰「小寶兒,你原就是女孩兒啊!我何時騙過你了……」後半段話就這麼順口溜了出來?算他倒楣,正詫異事情怎地這般容易,哪知阿寶一個跳將起來,沖向他,迎面左右開弓就是二巴掌。
若不是他閃得快,這回不成西瓜臉才怪!
「‘我何時騙過你了’?虧你還說得出口!」一雙美目噴著憤怒的火焰——「你哪時沒騙過我了?早知如此,我何苦將心底話說出來!讓你取笑嗎?」
「小寶兒——」
「你明知道我喜歡你的,想做女人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事!可你偏愛欺負我,以為我會再相信你嗎?」她是氣炸了,想踢他的要害,卻讓他輕易避了開去。
沒事武功那麼高干嘛?想狠打他一頓都不容易,瞧他還笑得那般賊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