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帝微微點頭,臉上帶著病弱的微笑,迎接頌蓮王的到來。
季如繪現在已經能分得很清楚,這笑,是假的;而這楚楚可憐的模樣,是裝的。
這人活得很辛苦吧?所以說,人活在世上,快樂不快樂,與身分沒有太大關系。一個皇帝當成這樣,也挺悶的吧。
季如繪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男帝了,也許是她一臉憐憫的樣子正好被心情不佳的蓮帝逮個正著,而且還過度解讀,逕自在心中產生怨恨,于是決定報復……吧?
總之,就在頌蓮王走過來正要依禮屈腰拜見時,就見蓮帝整個人身子一軟,往季如繪身上倒去——
「陛下!」白琳大叫。
「陛下?!」頌蓮王一個箭步沖過來。
季如繪其實一直很警覺,當蓮帝身形開始搖搖晃晃時,就開始悄悄退開,但也不知道是她退得太慢還是太沒技巧,總之,自己還是成了這個男人的肉墊,被牢牢壓倒在地上。
謗據之前不太美好的被壓倒經驗,季如繪知道接下來絕對不會有好事發生。
頌蓮王很快將昏迷的蓮帝抱起,下令道︰
「來人!快召太醫!在還沒確定皇上為何昏厥之前,先將這粗奴關入地牢,仔細看守!」
第三章找尋回家的路
莫名其妙地被打入牢房,就如莫名其妙地被放出來。
季如繪相信自己已經練就了一身本領,就算泰山真的在她面前崩了,也會覺得沒什麼好訝異的吧。
「可以了吧?」季如繪問。
「就好了。請耐心等候。」冷淡的回應。
季如繪無奈地任由兩名幽娘與兩名宮男幫她打扮穿衣,如果可以,她當然想自己動手,但問題是她完全不會穿盛蓮國的服裝。之前所穿的奴隸破布,與後來改穿的最低等宮奴制服,都是最簡單、最不講究的款式,套上去,綁一綁就算完成。哪知道真正屬于正常盛蓮國人所穿的衣服會講究成這樣?
比起對自己處境的疑惑,被兩個不是女人的女人,與兩個明明是男人,卻更像女人的男人幫忙穿衣,由著他們在自己身上拉拉扯扯什麼的,實在不算什麼,她已經能夠等閑視之——
雖然說,在這個「等閑視之」的心態尚未養成之前……嗯,也不太久,就是十分鐘左右之前,她在一名宮男的臉上留下拳頭到此一游的痕跡。
當那個被呼一拳的宮男掩面淚奔後,在所有人目光的譴責下,季如繪才很不適應地想起︰這是個女尊男卑的國家啊……而她的正當防衛,在這里則得改個名字,叫施暴。她對一個模到她衣服,打算幫她月兌掉舊衣的男人施予暴力……
唉!什麼怪世道,她好無奈。
在那一起「施暴」事件後,季如繪只好乖乖地讓四個人幫她著裝,努力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合理的。這四個人看得出來都很不情願,畢竟誰也不想去服侍一個地位相當于塵土的奴隸。但因為蓮帝有旨,宣見季如繪,既然宣見,總不能就這樣放季如繪邋遢隨性地出現在尊貴的帝王面前,這是對君王的大不敬,也是侍官們的失職,該做的工作自然就得做。
好不容易,終于將她穿好衣、梳好頭,雖然只是平民文士的打扮,但看起來斯文飄逸,氣質清冷高雅。任誰也想象不出眼前這個舉止文雅的女人,竟是粗陋的奴隸出身。這化腐朽為神奇的成果讓四名幫季如繪打扮的人,都忍不住露出一種自豪的表情。
「跟上。」一名幽娘對季如繪命令著,然後便與另一名幽娘領頭走了。
「還不走嗎?」跟在後頭的兩名宮男冷聲驅趕著。
季如繪看了他們一眼後,沒說什麼,無言地跟上。
這里的小男人一個比一個嬌弱,簡直比她在台灣看過的小女人還小女人,雖然看著惡心,但又能怎樣?既不能吐又不能打,只好忍了。這里的男人打不得,在不小心打出一拳之後,季如繪後悔到現在。不管是打男人還是打女人,現在的重點已經不是性別,而是強弱的區別了,如果男人是弱者,那她不管拳頭多癢都不能對他們出手,至于與女人打架嘛……
以前看過幾次女人打架,覺得非常的慘烈,完全不想成為那些女人中的一員。所以縱使她學過一點跆拳道與防身的武術,也從來不打算拿來招乎在別人身上,她個性雖好強,但很少因為血氣方剛而沖動行事——她又不是那個花靈……
咦!等等!對了,花靈!
花靈!她怎麼給忘了?!
那一天,她在那道強光下失去意識時,見到的就是消失中的花靈!如果沒猜錯,很明顯的她就是被波及的人。在一個無關于她的事件中,因為好奇心發作的時機不對,于是落得如此下場,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如果花尋的任務是將花靈帶到某一個地方——應該就是這里,盛蓮王國!所以,身為不該出現的路人甲的她,便也一同來了。
那麼,是不是說,倘若她想回到原來的時空,就得找到花靈?就算花靈本身並沒有能力送她回去,至少花靈本身就是一個重要的關鍵?!
一定是這樣!不會有錯!
一股希望從她心中熊熊燃起。她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了——找到花靈!
「在想什麼?」一只手指堅定而顯得有些粗魯地將她的下巴抬起。
季如繪這才發現自己正跪在蓮帝面前,已經無心去想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了,太過專心于自己的發現,也終于覺得人生有了一絲曙光,所以對于現下這個情況,也就沒有太過在意。
「沒想什麼。」她淡淡應道。
「你的身體如此順從,表情卻是冷淡至極。」蓮帝緩緩說著,發現她想退開,讓自己的下巴月兌離他的鉗制,但他怎麼可能放過她?反倒抓得更緊了,滿意地看到她臉上露出不耐的情緒。
「不高興了?」
「我說了不高興,你就高興了?」季如繪索性也不掙扎了,左右看了下,發現自己身處于一間類似書房的小房間里。兩面牆上放滿了書,靠窗的地方放了張舒適的躺椅,躺椅旁邊有張小幾,小幾上頭有茶水有書本。
「你究竟知不知道站在你面前、被你以跪禮參見的人,是什麼人?」蓮帝收起在別人面前永遠不會消失的溫笑,也收起了別人眼里所見到的那個病弱的姿態,在她面前,他不想裝,也沒有裝的意義。
「你是盛蓮的皇帝,她們都叫你男帝,也叫你蓮帝。」季如繪老實說出她所知道的。一點也不認為這男人的表現太過奇怪,畢竟她在三日以前從不知道蓮帝是何許人,更不知道他是圓是扁、性情是好是壞。沒有任何既定印象,也就不會因為之前見過一次面,就隨便把第一印象認定為這個男人的本性,將他看作是個溫和軟弱的人。
如果人的性格這麼好認定,人世間就不會有那麼多復雜的事產生了。再說她一向不信任男人,而,從歷代的歷史事件中更可以得知——從來能坐上皇帝大位的人,都不太可能是簡單的角色……當然,亡國之君除外。
「你不覺得朕現在這個樣子很奇怪嗎?」
「不奇怪。」季如繪有問有答。
「不奇怪?」蓮帝低低一笑,那笑卻沒有進入他冷沉如水的眼底。「因為你本身就如此奇怪了,也難怪不會對朕有任何疑問。」
她為什麼要對他有任何疑問?季如繪當然不會有疑問,他這個蓮帝若有什麼奇怪不妥當之處,又與她何干?她只是個外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