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認為明夏宮娘娘接見柳麗池,應是想與詠暫時交好。畢竟張妃那邊絕不會善罷甘休,既然與張妃對立是難免的事了,自然不好再得罪詠這邊。明夏宮娘娘雖然聖眷正隆,但行事仍是小心謹慎,不敢有絲毫張揚舉止。」
「不敢嗎?」輕哼,形狀優美的唇角微勾。將香爐蓋好,右手食指微曲,在桌幾上輕敲。思考了好一會,道︰「朕對她了解尚不深。她做事小心謹慎倒是不假,似乎總希望誰也不要得罪,這是無謀呢?還是無膽?」
「皇上,歷來每一個尚未受寵或甫受皇恩的宮妃,初時總是如此行事,屬下並不感到意外。」
「你是這麼看的?把她視作尋常?依照歷代宮妃的慣有表現來看她,想當然爾的認為她只是缺少張揚的底氣?」
似乎很習慣被皇帝丟出問題,身為探衛首席的流鴻微微躬了,不慌不忙的回道︰
「屬下這半個月來,特地派了流伶前去觀察明夏宮,而屬下更是親自前往明府,從所有與明夏宮娘娘往來過的人中,去搜尋娘娘從小到大的各種訊息。所得到的結論,即是如此。如皇上需要更多的了解,可以詢問流伶。」
流鴻在提到流伶時,本來專注于帝王的目光,稍微瞬了下,雖沒轉身看向始終靜立在自己身後的那名黑衣女子,但心神顯然有一剎那間為之恍神。這當然多少是出于刻意,不然他今日就不會還多帶一人前來覲見皇上了。
他身後這名女子,是個容貌頂極的絕色。而且是個能力卓絕的絕色,已經成為流鴻不可或缺的左右手,隱然有著未來接班人之態勢。所以流鴻才會對她另眼相看,甚至把她帶到皇帝面前。
紫光帝淡淡掃了眼流鴻,不必多說什麼,光這一眼,就足以讓流鴻這輩子的冷汗在此刻流完。
沒有理會流鴻的暗示,事實上,從兩人聯袂出現到現在,紫光帝一眼也沒看向那名絕世美女。
「你認為明夏宮差的只是真實被寵幸的安全感,所以才會行事得如此膽卻、瞻前顧後,既怕詠又怕張妃……也許你心底還猜著︰這明夏宮恐怕連位階最小的楊妃都忌憚著呢。」
紫光帝半是挪揄的話語,讓流鴻一時尷尬無措不已——因為真的被說中了!
這半個月來的密切觀察,流鴻的確對明夏宮有些失望。認為出身顯赫的明夏宮娘娘,似乎太不成材了。行為舉止上,雖不求氣勢凌人,總也該有些泱泱傲然的大家風範吧?看看人家那個張妃,是何等低下的出身,如今身為皇帝側妃,那股子貴婦人的派頭,人前人後都擺個十足,所謂的妻以夫貴,正是如此。
雖被說破心思,但流鴻還是只能彎身道︰
「屬下不敢!」
「你自是不敢說,可心底卻是想著的。」心情還不錯的紫光帝輕笑了聲,幾乎是喃喃自語的道︰「只是缺少寵幸嗎?那朕怎能教她失望呢?」
「皇上——」流鴻驚訝地叫。
紫光帝揮了揮手,轉身往書案走去。對背後的兩人道︰
「退下吧。後宮的事暫時到此為止。上次你說西雲國發生宮廷內亂,你盡快把相關消息呈上來。還有,去查查北邊野人族屢屢侵犯我邊境是什麼情況。」
「是。」流鴻只好應聲退下,將身後杵立老半天的絕世美人一同帶走。
兩人身形閃入角落不起眼的耳房內,下一會,整個寢殿只剩下皇帝一人,再無旁人聲息。
***獨家制作***bbs.***
圓月高掛中天,團帳輕掩纏綿。
明恩華在小睡片刻後醒來,渙散疲倦的雙眸對著床頂眨了眨,一時不知道身在何處,也沒意識到渾身上下的酸軟無力從何而來。
一盞紗燈柔和的從床帳外右上方的牆柱上斜拽投進來,待稍微精神些後,她努力抬起突然變得千斤重也似的右手,放到眼前看著。腦袋還鈍鈍的沒辦法蓄積思維運轉,所以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看手的舉動。
視線從手掌看到手臂,覺得有些怪怪的,卻不知道這怪異的感覺從何而來,直到發現會覺得奇怪,是因為它光溜溜的之後,也已是好一會之後的事了。
然後,一只修長好看的男性手掌進入她的視線,蓋在她高舉的右手上,輕輕抓住,緩緩揉捏把玩,像是愛不釋手。
很輕很輕的力道,卻震得明恩華全身抖動,霍地轉頭,雙目圓瞪,表情有一瞬間驚駭,無從掩飾地看向身側那一張放大的俊臉。
他的眸光在黑暗中蟄伏,等著將她抓攫,當四只眼楮一對上,她猝不及防,只能落網。
她的皇帝夫君睡于床榻外側,而她睡于內側。所以斜照進來的光線,足以讓帝王清晰看到她臉上表情的變化,而她卻無法從暗影里得知皇帝此刻是以什麼表情看著她。
「皇上……」她吶吶出聲,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妳睡得不甚安穩,朕就想,妳應該不會順眠到天明。」
「是臣妾失儀了。請皇上恕罪……」
為什麼她竟會睡著呢?!太糟糕了。在皇帝面前失去防備的事實,讓她滿心懊惱,臉上又白又紅的變化不休。
休說侍寢于帝王時,妃妾理應隨時保持清醒,就算再怎麼疲累,也得做到比皇帝晚睡、比皇帝早起,隨時警覺,以服侍皇帝的需求。這是後宮嬪妃侍寢的規矩,而,對她自己來說,有旁人臥于身側時,她不應該睡著、也不可能能夠睡著。
但……她就是睡著了。在帝王仍清醒時,睡著了。
紫光帝微微一笑,舒臂將她半身攬入雄健溫暖的懷中,很溫存的以下巴輕摩娑她的頭頂心,一只手還順理著她披于身後的發。她身子無法控制的一僵,但很快的令自己放松,雖然心跳急如奔雷,但她已經努力以深呼吸在平緩了。
「愛妃,妳嫁給朕,也兩年了吧?」
「是兩年了,皇上。」她乖順貼伏于皇帝頸窩,聲音細小如蚊,呼出的氣息無可避免的拂在皇上光果的胸膛上。
太過親密的姿勢讓她萬般不自在,但至少這樣的貼合,可以不必直視帝王的眼。她所有的表情都可以安全的隱在帝王的懷抱里,並讓自己發熱的腦袋得以有一絲絲喘氣的空隙能夠思考。
「登基這兩年來太忙,對後宮多有冷落,實非朕所願。也虧得眾位愛妃相處甚是和睦,讓朕無後顧之憂,說起來,也是妳們三宮治理得好。」
「皇上謬贊了。臣妾向來懶散無能,對宮務一竅不通,後宮治理得井井有條是真,但並無臣妾之功也是事實。」她小心的應道。
「怎會對朕如此客氣。妳是朕的正妻,平日身為天下婦女的表率,自然需要端方持正。可在這樣溫存時刻,若還客氣如臣屬,不免讓人心底難受了,妳小小年紀,怎會這般壓抑呢……」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憐惜,在夜深人靜彼此依偎時,最易撥動人心緒,使之多愁善感起來。
皇帝的這番話,讓明恩華听得心口一陣冷又一陣熱。冷的是畏懼于帝王突然的親近,不知所謂何由;熱的是這些趨近于甜言蜜語的話語,輕易將在男女情事上猶如一張白紙的她,整顆心給撩動得七葷八素。
覺得很難受,又抑制不了的貪戀……
對這樣的男人動心,是太容易的一件事了。他無須太努力,甚至也不必真心,所有芳心都會輕易手到擒來……
世間的女子對情事的體驗,通常來自所嫁予的夫婿。也許有人在出嫁前看過無數在閨閣間甚為風行的言情話本,對情事產生種種幻想臆測,但那並不是事實。無論如何,對女人而言——尤其是她們這樣出身的女人而言,一生對愛情最真實的體會,只會來自于丈夫。是好是壞,都得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