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歌是個很重情的人,所以他可以在知道唐清舞嫁別人後,還持續不斷的匯錢過去,支付唐父的醫療費用。他對唐清舞用情很深,照顧得很周到;以前看他們小情侶相處時,她會很訝異世上原來有這種很純粹的愛情。站在一邊看著,心底不無欣羨,但她知道這種感情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
她沒有情,她把人世間各種情分都看得很淡,寧願一切用金錢來衡量。每個人都有他自己適合的生活方式,她對自己尤其了解。她的世界會有很多很多的錢,會有很多很多的成功,因為她這輩子就只努力這一項。她也把趙冠麗看得很清楚--她永遠不會得到程雪歌,就像她今生注定是個金融界女王一樣,都是鐵的事實。趙冠麗唯一的問題就是勘不破她的偶像迷思。像她們這種女人,怎麼會充滿夢幻的去期待得到美好愛情呢?
想起來就好荒謬。
洗完澡,已經是凌晨一點,尚無睡意,于是她打開計算機又開始工作起來。可以想見未來三十年,她的日子還是會這麼過……不,還是有一些些不同。再過五年,她將搬離這里,她將會擁有自己的豪宅。她現在手邊的錢用來買三四幢宅子都不是問題,然而現在還不是把一切攤開的時候。「遠帆」還沒變成大企業,程雪歌還沒站得穩到足以與任何一個大財團比肩,所以她現在不能躁動。
五年,只要再五年,她會離開「姚氏」,她會有自己的公司、自己的房子、自己卓越的成就,從此不必再躲躲藏藏。
放置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乍揚的聲音讓她微微受驚了下,想不透這個時間誰會打電話來。看了下來電顯示,居然是程雪歌,她馬上接起
「我是姚子望。」
「姚子望,很抱歉這麼晚還打擾妳。」電話那頭的噪聲很多,亂哄哄的。
「你怎麼了?」她隱約覺得程雪歌的聲音有點虛弱。
「我現在人在醫院,身上證件都丟失了,可不可以請妳過來一下?」
「我馬上過去。」她臉色一凝,沒有多問,很冷靜的問了醫院地址後,立刻抓起皮包趕過去。
說是冷靜,其實也不盡然,因為姚子望沒發現自己身上穿的是家居服,那是她永遠不可能會穿出門的打扮,更別說她腳上套的是一雙休閑懶人鞋了……
程雪歌遇襲了。
他留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十一點,直到覺得肚子餓了,才決定今天到此為止,可以休息了。開著車齡已有十年的老奔馳,正想沿路找間餐廳隨便吃點東西時,突然就被兩輛車子前後包夾,將他的車擠撞到路邊,接著就是一陣混亂的打斗。程雪歌身上掛了點彩,不算有大礙,比較嚴重的是他的公文包被搶走了,警方將這件案子列為臨時起意的搶劫。
「我不知道妳連警方都熟。」終于躺回自己的床上,程雪歌忍受著麻醉藥退去後,傷口傳來的一陣陣抽疼。
姚子望看他臉上都是汗水,只遲疑了一秒,便從浴室里拿出濕毛巾,以不熟練的手勢幫他拭汗。
他兩臂都有刀痕,幸好劃得不深,但也都各縫了十幾針;身上更有大大小小的擦傷與瘀青,連他那張俊美到讓人驚嘆失神的臉也被青青紫紫的色調給毀容了。
「你現在是名人,這種消息最好不要傳開來。」幸好這個轄區的警官是她認得的人,可以壓下這件事,不讓嗜血的媒體知曉。
「妳認為這件事只是單純的搶劫?」程雪歌問。
「怎麼可能。」她冷笑。
任何一種可以賺錢的行業,都會有人眼紅想分一杯羹,在營建業尤是,更別說這些年「遠帆」涉足了法拍屋業了,這條路不會那麼好走的。如果你還經營得有聲有色,那就一定有人會想盡辦法找你麻煩。
程雪歌不是沒接過恐嚇信、恐嚇電話什麼的,也曾經有人惡意的到門市鬧事、砸店,但他從不屈服于這些暴力恐嚇;後來隨著他的事業愈做愈大,拍賣第一把能手的大名遠揚,他能在低迷到谷底的房地產界中殺出一條血路的能力,教那些明里暗里曾與他為難的人,不得不回頭找他幫忙,雙方互得其利。
程雪歌定定的看著姚子望的臉,問道︰
「妳想做什麼?」
「我會做什麼?不就配合警方、相信警方的辦案能力,其它還能怎樣?」姚子望隨口打發他,因為忙著思索一些事情,沒注意到程雪歌的探索眼神。
「這幾年,我一直在想一件事。」程雪歌緩緩說著。
「哦?」還是隨口漫應。
「當年那些暴力恐嚇,並不可能因為我報警或不予理會就平空消失,更別說後來還上門找我談合作案,要我幫他們的土地規畫代銷事宜。天下問沒有這麼便宜的事。以前我天真的以為一切只是幸運,現在想想,根本不可能會有那樣的事。」
姚子望的表情難得的出現錯愕,她拉回思緒,謹慎的看著他。
「你想說什麼?」
「妳認得很多三教九流的人吧?」一直听聞過姚子望在談生意時,會隨著客戶的喜好去聲色場所談,面對一堆上空果女也能面不改色,讓人對她的性向有著猜疑。
「那又怎樣?」
「我很好奇,妳是怎麼讓那些人買妳的帳的?」絕對不可能是友情。
姚子望輕聲嗤笑。「怎麼?你想開始學我收買人心的方法了嗎?」
收買?程雪歌眼楮一亮!
「我知道了,妳給他們利益!可能是代操期貨,可能是報股市明牌,讓他們賺到錢,讓他們少不了妳,盡可能的給妳所有方便。」
「你也想這樣嗎?學著去跟那些三教九流的人廝混?學著抽煙、喝酒、嚼檳榔?」
「妳做過嗎?嚼檳榔?」程雪歌有些傻眼的問,呆呆望著她一口整齊潔白的牙。
「我做過。」她以乎淡的語氣說著,教人听不出是真是假。
「那是……什麼味道?」
「你問我是什麼味道?」笑望他一張精采的臉,非常的不帥,而且還傻傻的,一點也沒有平日的精明防備。看著看著,不知哪來的鬼迷心竅,竟讓她做了連自己都不敢置信的事--她,低頭吻了他。
在他這輩子最不帥的時候,吻了他。
大概,也只有在他這麼不帥、這麼狼狽的時候,她才會有吻他的勇氣。
既然都吻了……
一不做二不休地,她伸出舌頭探進他錯愕的唇間。從來不喜與人相濡以沬的人,卻在此刻無比渴望嘗到他嘴里的味道……苦苦的,因為剛才吃了藥。她討厭苦,卻不肯離開,直到被竊吻的他終于回神,輕輕推著她的肩膀,她才離開他的唇。
兩人對望著。被侵犯的人一臉尷尬,而侵犯者卻是表情嚴肅。
望了許久,還是她先說話了。
「你好好休息,這事我會處理。」說完就要定人,當那件插曲從來沒發生過似的。
「妳就這麼看不起我?認為我無法處理自己的事?!」程雪歌口氣含怒,不知氣的是哪一樁。
「我們是合伙人,我負責擺平所有麻煩,而你,負責賺錢。」她背對他,打算回家了。
「妳認為所有事情都可以由著妳隨心所欲?」程雪歌忍著痛下床來,一把抓住她,不讓她順利月兌逃。是的,月兌逃,她的背影雖然看起來很穩重,但他就是覺得她急著想逃出這里。也許,是為了剛才那個吻?
可,直到抓住她,程雪歌這才發現她的衣著打扮回異于平常--頭發沒有以發膠梳得一絲不苟,它們是披散在肩上的;身上穿的也不是筆挺的套裝,而是居家的寬松連身裙;她臉上甚至連口紅的顏色都沒有,整個人素淨得……就像個平凡至極的女人,絲毫聞不出女強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