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正堂?沒什麼印象,也沒有興趣。米素馨沉吟了下,搖搖頭道︰
「這事就先別說了吧。」
烏夫人也不勉強,反正這種事可以慢慢來,最主要的是抓住米素馨這個大戶。她早打听清楚了,米素馨的夫家是江南織造業的第二昌戶,掌控著蘇杭一帶的絲綢生產,如果可以與她有這方面的合作,順利取得國朝最上等的精絲,那麼日後烏家何只是全隴地第一巨富,且更是國朝第三昌戶!不只如此,有了最精美的絲綢,她在西域各國行走,更暢行無阻了。
暗自打量米素馨新購的這幢宅子里的陳設,牆上掛著精繡的山水畫,畫境栩栩如生,造價自是不凡;幾座精雕細琢出的屏風,編著亮面的金絲銀絲,串編出繁復的如意形狀,充滿著富貴典雅的風味;四方角落的小幾上隨意放著古董、玉飾賞玩用,每一對象都名貴得緊,完全是江南富家的氣派。雖不講實用,但至少能讓人知道,米素馨這個新寡的孀婦,其富有的程度讓人難以想象。
所以她一定要拉攏住米素馨。
「好吧,妹子,我知道直接找妳談這個,妳會害臊,先且就不跟妳說了。改天我帶正堂到妳娘家去拜訪妳爹娘,大家先認識認識再說了。」烏夫人站起身道別︰「我也該走了,叨擾了妳這麼久,妳別介意哪,妹子。」
「不會的。」米素馨客氣的笑笑,陪著她一同走出去。
才跨出門廳,就見到程風牽著金霖走過來報告道︰
「夫人,嚴峻公子求見。」
「阿娘,是大胡子叔叔哦!」金霖依照慣例已經玩得一身髒兮兮,整張小臉沒一處干淨的地方。他怕是所有跟米素馨回西方的人里,適應得最好的人了。對這情況,米素馨欣慰歸欣慰,但是--
「霖兒,你才跟我出來多久,居然就有法子把自己弄成這樣!」她輕拍自己的額頭低吟︰「等會兒回去,妳女乃娘一定又會把我念到臭頭啦!」
「娘,大胡子叔叔在外頭等耶!」金霖叫著。
「知道啦,知道啦!程風,你帶這小子去里頭洗把臉,我去外頭見峻少。」
「是。」程風很快把金霖拎進去了。不管金霖正滿口嚷嚷著「我要跟大胡子叔叔玩兒啦……」之類的抗議。
「挺俊的孩子。」烏夫人眼光沒離開金霖。這孩子年紀小小,卻是江南金家的唯一正統繼承人呢。
「玩成泥人樣,哪里俊了?」米素馨笑著搖頭,不著痕跡的將烏夫人帶往大門而去,心中好笑的想著︰這烏夫人不會立時就打起金霖的主意,想給他訂下親事吧?希望烏夫人千萬不要想太多,真的。
「對了,請容許我不客氣的一問,金夫人妳應該不會想要跟嚴家有生意上的合作吧?」
「烏夫人怎麼如此問呢?」米素馨看著烏夫人。
「嚴家的現況可比一個藥石罔效的將死之人,任何人跟嚴家沾上,只有被拖累的份,如果妳有此打算,勸妳最好三思。」烏夫人提起嚴家,眼底不掩輕蔑之色。她最看不起敗家子了,而嚴家偏偏全是不成材的料。
「烏夫人的忠言,我記下了。」
打開大門,送走烏夫人,迎來嚴峻。
烏夫人躍上馬前,斜覷了眼嚴峻。就如其它隴地的人相同,她對嚴峻的了解也是貧乏得緊,畢竟他實在是一個太單薄不過的庶子,從來不具存在感,如何教人記憶深刻?
不過嘛……若不去看他才能的話,這年輕人長得倒不錯。濃眉深目,身形頤長,挺拔高大;雖然下半部的臉被胡子遮住,但還是看得出來五官是極之出色的。
不知道這嚴家六少來找金夫人做什麼?策馬打道回府時,烏夫人腦中不斷想著這個問題。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米素馨將嚴峻領進大門。
這里是她將來要跟金霖長住的地方,從她買房子開始,家人就老在她耳邊叨念,希望她打消搬出去的念頭,可是她還是堅持要搬出來。這兩天正在搬東西過來,所以她幾乎整天都待這邊打理瑣事。
「我問了妳姊夫。」嚴峻隨意看了下裝飾成江南庭園模樣的院子,然後目光放回米素馨身上。「方才那是烏夫人吧?」雖沒正式打過照面,但他曾在二哥家中遠遠看過她一面。
「是呀。」米素馨揚眉,「你提起她,為什麼?」他從來不會去注意女性的,當然……也可能經過這幾年的改變,他開始注意起來了。
「嚴家的牧場幾乎是被她與烏大當家買走。」
「是呀,我是這麼听說沒錯。」
「這一年來,烏家在每一個互市里高價購買良駒種馬,尋常一匹一百兩的馬,他會出一百五十兩去搶購,讓其它牧場無力競爭。到最後,沒有好馬,以及買下到好馬的小牧場終究會走向倒閉一途。」
「看得出來他們是有計劃要成為西北第一大牧場,接著成為國朝與外國唯一的流通管道,完全吃下互馬的生意。」米素馨點頭。「照烏家目前鴻運當頭的情況來看,要達成這個希望,倒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她沒有太過表達自己對于這件事的見解,就是想听听看峻少有什麼想法,以及為何會來找她。
「素馨,我知道烏家想拉攏妳與他們合作。妳做何打算?」
「你怎麼會知道這事兒?」她非常好奇的看他。
怎麼著?她才以孀婦的身分回來隴西多久,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同時也是個生意人,可以找她談生意。為什麼呢?
「素馨,我知道妳的,妳是一個閑不下來的人,從來對管帳、做生意的事充滿興趣。以前我從妳哥哥那邊打听到,妳嫁人後,幫夫家管理許多生意上的事。我在想,妳回到這兒,定不打算就此閑下來。烏家自何處打听到妳,我並不了解,可是我知道妳應該會有一些生意上的計劃在這兒施展。」
不愧是她的好友,果然很了解她。
「那你接著猜猜看,我在這兒會做哪方面的生意?」她笑。
嚴峻凝視著她喜悅又淘氣的神情,那模樣如同當年的天真靈黠。
「我猜烏家想同妳做絲綢生意,希望從妳這兒取得江南最精致的絲綢。可我猜,妳做的應當還是牲畜方面的生意。」
「峻少,你果真知我。」她開心的笑了。「那你呢?你來找我是希望與我有什麼合作呢?需要我金錢上的挹注,還是生意上的交流?」
「我知道妳擁有駔儈的印紙,可以合法的與所有外族馬販做大宗交易。我希望可以委托妳經手嚴氏牧場與外族的販馬交易。」
「要我幫忙嚴氏牧場買馬?」對于這一點,她只有一個疑惑--想做大宗交易,嚴家目前可有足夠的金錢以支應這筆龐大的開銷?
「對。可是在買馬之前,我想先賣馬。」
「賣馬?賣給外族?這恐怕不是朝廷所允許的吧?」難不成峻少想艇而走險,做違法的事?不,他不是這種人。米素馨心里對他至少有這樣的肯定。
販馬可不比一般的牛羊交易,馬兒這對象,平常雖是用以交通,可是若在戰時,那就是極之重要的戰力,從來不許隨便輸出國外;雖長期向國外購馬,但賣出則不多見。小小的交易尚可,若是大宗輸出,那可是犯罪行為了。
「本來確實是不允許,可是近年來律法稍有寬松。一方面是長期以來我朝與西方各國來往和善,多年未有戰事;但長期買馬養馬,耗費巨資,已然成為國朝的負擔。再一個重要的原因是,這些年來買進來的馬,品種大不如前,而太僕寺一直在努力于這方面的改進,對于自行培育種馬已有一定成果,日後我國將無須完全仰仗國外的種馬,便能養出卓越的好馬了。」這也是嚴峻這些年一直全心全意在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