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心看了下小姐,見小姐頷首,于是退下。
「原來是周行辦。」婁恬淡淡地點頭。
「是的,不知姑娘怎麼稱呼?」見到對方擺出的是大戶人家的規矩,周必安也趕緊小心客氣地應對。
「我姓婁。」沒多給他寒暄的機會,她接著道︰「我是頗為鍾意恬靜居沒錯。」
「那咱就即刻簽合同吧!」周必安得意地瞄了眼祝則堯,一副大事底定的模樣。
祝則堯仍是面無表情,淡淡看著婁恬,藏在衣袖里的兩只拳頭悄悄握緊,泄露出不為人知的著急。
「不急。我還得考慮,買宅子不比買匹馬,這不是買錯就算了的事。」婁恬藏在白紗後的柔眸,看的,是祝則堯。
「……啊,啊啊!那是當然!雖然說買馬這種事也是要很慎重的。」周必安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因為他認為馬匹是非常昂貴的,真正的好馬可貴過一幢房子呢!可在這位小姐口中,買馬似乎只要從袖子里隨便掏出個零頭就成了……
她非常有錢吧?
這個念頭很快便佔滿周必安的腦袋。
所以恬靜居沒在他的強勢主導下于今日賣出,已經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了。周必安想的是——英俊的他並不介意娶個歪嘴斜眼麻子臉的女人當妻子,如果她非常有錢的話。
晚膳過後,夜逐漸深,差不多是準備歇下的時候了。
客棧的伙計上來報告著有訪客欲求見婁小姐。
「祝公子,是你?!」麗人下樓來,看看是誰來找小姐。雖然說她們在永昌城識得的人不多,可卻沒料到來訪的會是祝則堯。
距上次帶看恬靜居之後,已經過了三天了。這三天以來,那個叫周必安的日日上客棧來拜會求見的,好不誠心殷勤的模樣,直說若她們看恬靜居不上眼,他手邊還有很多美屋豪宅可以介紹。這周必安廝纏得緊,反倒那祝則堯就像平空消失了一般,教她們差不多以為祝則堯已經不再經手這件案子了。
那麼,此刻他又出現,是什麼意思?
「這麼晚了,有事嗎?」
祝則堯拱手道︰
「不好意思,這麼晚還來叨擾。不知婁小姐歇下了嗎?」
「還沒歇下。你有什麼事?」
有什麼事?祝則堯準備了數十個必須在現在見到她的理由,足以說服任何人……以及自己。但,不管他承不承認,在那些借口之外,他只是,很想、很想她而已,沒別的了。
「我來與小姐討論恬靜居的事宜,如果她對恬靜居沒其它的疑慮了——」
「這些事不是已由周必安接手了嗎?」麗人打斷他。
「並不。仍然是我的案子,能否讓我上去與小姐一談?」
「真怪。你們兩個似乎各說各話呢,這叫我們信誰的好?誰才是真正能作主的呀?」麗人喃喃數落著。眼楮不經意一瞥,看到他手上拎著一扎油紙包,問道︰「那是什麼?」隱隱透出一股香味,是吃食吧?
祝則堯抬高了左手。
「這是糖蜜栗子,打西城門外十里處的夜市老鋪買回來的。」
「是要請我家小姐吃的嗎?我可先告訴你,我家小姐從不收人饋贈的。」麗人吞了吞口水。糖蜜栗子,光听這名兒就覺得一定很好吃。
「如果小姐不收,就請你們姊妹倆賞臉代吃,心意也是沒有白費。只是小東西,不必看得這般慎重。」祝則堯微笑說道。
「喔。那……那我去問問小姐是否想歇下了,若她累,不想見你,你可別陸我。」
「有勞麗人姐姐了。無論結果如何,祝某都十分感激你的盡心。」
「那你等等。」麗人對他笑笑,轉身上去回報。
祝則堯看著麗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處,臉上的淺笑才收起,嘴唇抿成嚴厲的一直線。
這些日子以來,周必安的動作頻頻,他已從阿丁那邊听聞。起先以為周必安只是想趁他不在永昌城時把恬靜居賣出去,好搶佔現成的功勞與抽佣。但就在方才,他終于忙完叔父交辦的事之後,在總鋪那邊點貨,遇著了周必安,見他拚命的旁敲側擊有關婁恬的種種,尤其是身家財產那方面的事,這才肯定周必安心里在打著什麼主意。
他居然敢妄想高攀婁恬!
他怎麼敢!
憤怒的情緒火速佔領他的胸臆,他忍住體內倏然高漲的暴力念頭,不讓拳頭失控地往那張婬笑得自命風流的臉上招呼去!
沒再多理周必安,祝則堯燒灼的腦袋里只有一個迫切的念頭——他要馬上見到婁恬!
他已經三天沒見到她了!
婁恬是他的……他的,客戶。心口一揪,揪落了滿腔又苦又澀的惱意,對自己氣了起來。再也沒敢多想,就拚命地策馬疾奔出來。中途更是鬼迷心竅地轉了個大彎,跑了三十來里路,就為了買這種據說女孩兒都愛吃的零嘴。
他與其它三位堂兄弟這十多年來常被嬸母使喚大老遠去買糖蜜栗子,永遠吃不膩似的。想來它對女性來說是很好吃的東西吧?
在這種時間求見于她,是不恰當的,他知道這有多麼唐突。
可是……他忍不住呀!
就算吃了閉門羹,也是好的,總是她親自下的逐客令嘛。
真是沒出息的想法,他也知道。
他開始變得不像原來的他了,這樣是不成的。
但他無能為力。
「祝公子?」麗人的聲音遠遠喚著。
他很快抬頭看過去。麗人在二樓對他招手,要他上去。
啊!婁小姐願意見他!
是嗎?是嗎?!
太好了!
他快步上樓,一下子就站定在麗人跟前。
「小姐她還沒歇下?」
「算你好運,小姐願意見你。要是來的是那個眼楮只會亂瞟的姓周的,小姐就算閑得慌,也是不給見的。」麗人揚眉說著,粗枝大葉的她並不知道她這樣的說詞,提供了祝則堯多麼重要的訊息,讓他著惱許久的情緒,一下子煙消雲散!
「哎!你笑些什麼?」麗人正要領他走向小姐的廂房,沒見後頭有動靜,好奇回頭一看,就看到他笑得傻呼呼的,不知在笑些什麼。
可怪了,這人。有時精明油滑,不過大多時候都傻傻的。不知是怎麼回事!
祝則堯這才發現自己在笑,不過他無意收拾,讓滿面春風就這樣鐫刻在他的俊臉上,一路伴進佳人居處。
麗人聳聳肩,反正他笑起來很好看,就讓他笑個高興吧!
至于他笑成這樣嘛!想想也是,她家小姐可不給人隨便見的,有幸能一睹小姐美麗容貌的外人,至今數不滿十根手指呢。
他一定覺得很備感榮幸吧?
想及此,麗人也跟著笑了。與有榮焉呀!
第五章
婁恬沒讓寶心再把她的長發梳成髻,只在身後松松攏成一束,任黑絲垂下。換了一套簡單而適合見外客的衣服,便往花廳走去了。
這些天來他沒有出現,仿若平空消失一般,而那位周行辦也說他不再主事恬靜居事務,不會再出現了。可她心里還是猜著——他會來。
扁是為了恬靜居,他就放不開了。
這人,非常不希望有人將恬靜居買走,是吧?縱使他的責任與工作是將恬靜居賣掉。她忍不住好奇著原因,想知道他背後所堅持著的理由,即使這一點也不關她的事……
于公,他有非出現在她面前不可的必要性。
至于……是否還有其它見她的理由……她就不知道了。
縴足一踩進花廳,就見到祝則堯告罪的身影——
「很抱歉這麼晚還來打擾小姐,請小姐見諒。」他站在門邊,就在離她不到三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