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幽,你一直讓我不好過,姑且就當作你在報仇吧。也許我有諸多的活該,所以我認了,誰教我失憶呢?什麼罪都得認,沒上訴的機會——」見她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他笑︰「咦?不同意?我想就算是失去記憶,一個人的本質也不會變太多。我不是那種以德報怨的人你應該了解,今天要是有一名下屬毫無理由地冒犯我,我怎麼可能會讓他好過?即使是一個——教我如此傾心的女子。」
轟!被了,他夠了!他再調情下去,她肯定要腦充血了。
「你、你少顧左右而言它!我告訴你,不管你心中打什麼算盤,我都無意參與其中。你繼續當你的黃金單身漢吧!最好去找個門當戶對、美麗溫柔的女人來讓你的人生更圓滿如意。你是天之驕子房令璽,不是我的丈夫蘇驥瑭,所以你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房令璽忍不住要問︰
「回答我一個問題,蘇驥瑭是個很糟的丈夫嗎?」
「他很好!苞你完全不同。」她只想氣他。
「我跟『他』唯一不同的是姓名。」他提醒她。
她努力要推開他,不想談這話題。
不同的,一旦名字不同後,曾經屬於蘇驥瑭的過往也全部不見了!他怎會明白她這樣細微的心事呢?他不會了解當她因為「蘇驥瑭」的消失而吃盡苦頭之後,這點差別分外刺眼。
「我不會變,不會因為失去記憶而改變性情;也不會因此而改變品味,十年前會讓我喜歡的女人,現在還是牢牢拴住我的眼光。我一直以為我是冷情的人,這些年來,女人、男人都因為我的不近而認為我等的那一個人是她或他,鬧了不少笑話娛樂我。哪里知道原來我的心真的在等待,而那個被我等待的女人正日日夜夜地咒我怨我?」
她瞪他,叫道︰
「我沒咒你,也許我根本打定主意另尋新生活,你少在自己臉上貼金!」
不公平啊……他因為無知而快樂過日子,她則承擔所有的害怕活在思念的煎熬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跌跌撞撞里咬牙撐過絕望,只憑著他們父女一定還活著的飄渺信念……
思及此,滿腔的委屈化作淚水滂沱而下。
對!她小心眼,她嫉妒他的無知、恨他獨佔女兒多年,害她飽嘗八年的絕望苦澀,還要不時地自欺才能活得下去,任由希望與絕望交戰得她筋疲力盡。
這種折磨人的等待與追尋幾乎逼瘋她,讓她的愛意等量地滋生出怨恨,是!她多麼氣他怨他,多麼想重新為自己的生命找一個出口,當她孤獨哭泣時,多希望有一雙溫暖的臂膀擁住她。不是沒有遇見溫柔的男人,只是那擁抱都不夠暖,刺骨寒風還是往心口竄進來。
他的愛情在她心口烙印太深,往後不管誰來都取代不了,只會讓她的想念更錐心。
沒錯,她就是不想讓他好過,不行嗎?!
房令璽先是被她的淚水淹沒得手足無措,從沒想過她會是個水做的女人。將一整盒面紙捧到她面前治水患的同時,由著她把眼淚鼻涕送給他的衣服作紀念。
嘆氣地摟緊她。她……一定是吃了很多苦頭吧,才會周身長滿了刺,見他一回螫一回。
他被失憶折騰了八年,而她因失去親人所苦。很難去比較誰的苦頭比較大,但是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卻絕對是心碎的!
不知道自己有孩子也就罷了,但是明明知道自己有孩子卻又分隔於茫茫人海中無處尋覓,那是多麼刻骨的疼痛!他是理解的,先前光是因為月幽得到歡歡全心的喜愛,就已教他渾身不舒服了,更別說要忍受與歡歡相隔兩地,他想都不願去想。
對於這一點,他對不起她。這襯衫報銷得不冤枉。
「……不要愛你了……為什麼愛你得這麼辛苦、難過……你根本不知道……我過得多寂寞……」她抽抽噎噎地罵著,不知何時自由的雙手擰成拳一記一記往他背後招呼去。
房令璽輕撫她秀發,低啞地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你什麼都不知道……一直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她悶泣指控,多年的痛楚讓她眼淚流不停。
他嘆道︰
「我不必知道什麼,光你這樣哭,就讓我覺得自己罪不可赦了。我一定是很對不起你,不必任何實質的指證。」
「你變得油嘴滑舌了,當你是我丈夫時,才不會這樣!還我蘇驥塘來!」
「當我是蘇驥瑭時又是怎樣呢?」他真的非常好奇。
她推他︰
「既然你知道我是歡歡的媽媽,又怎會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房老先生那里有你的生平,不必問我。」屬於夫妻之間的甜蜜記憶,她誰也不分享!
房令璽淡淡地道︰
「我沒向他要任何資料,也不打算向他要。」
她怔住,連眼淚也忘了流,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你不想知道?那你又何必逼我——」
「我想知道。但是我不能去逼問一名對我恩重如山的老人,如果那會因此戳破他的謊言,傷了他的心的話。」
她瞪他,很快理解到一點︰
「你從來沒相信過老先生對你身世的說明是嗎?」
房令璽喜歡她的聰慧,忍不住輕啄了下她唇瓣,得到她瞪眼回敬。
「如果我是笨蛋,那東皇就不會在我的經營下依然健在。」他笑,並指出極其明顯的事實︰「名字、身分都可以假造,但是父親沒有辦法給我完整的求學經歷。沒有畢業證書、沒有畢業紀念冊或自小到大的照片,沒有認識我的人。當我漸漸復原,問題也一一呈現,我便再也不相信我是打出生就被父親收養的謊言。」
「你沒試探過?」她不相信,因為他不是得過且過的人。
房令璽回憶道︰
「一開始我太虛弱,什麼也不能做。不過八位大老與父親漏洞百出的說辭總是互相矛盾,而且每天編得不一樣居然還不自知,竟然還一副沾沾自喜的樣子!不過由於感覺不出惡意,我便把這疑惑藏在心中。後來我猜測也許我真的沒有其他親人了,因為歡歡嘴里只叫爸爸媽媽,再沒其它稱謂。為了證明這一點,這兩三年來我開始頻頻在商業雜志上露臉,而八卦雜志也偶爾編派一些子虛烏有的花邊,若我有親人早該出現了——你之所以來到東皇,應該就是從雜志上找到我的吧?」他問。
她下意識點頭,發現自己這般誠實之後,立即補充說明︰
「我、我太想歡歡,只是為了歡歡所以才來!」
他拍拍她,不在這一點上爭執,只要她現在是在他懷中就行了。
「那時沒有人來認我我是說除了一些自稱是我妻子的人之外。我想你應該有看到那些八卦,世人都以為我是房律龍自小養到大的養子,失去的記憶只有娶妻那一段。這讓一些女子充滿了幻想,想來試試自己的運氣。」忍不住笑出來,因她正抬眼瞪他。「吃醋嗎?」他問。
「我何必?你又不是我丈夫。」哼!她一點也不在乎。
「想不想知道她們沒能得逞的原因?」
「歡歡不認得她們。」這還不好猜?哼。
房令璽微笑,熾熱的眼光未曾稍移她秀致的面孔。
「那是一部分。再者,我對她們沒感覺。最後,她們沒一個說得出我二十歲以前的故事,她們從八卦雜志上的版本去延伸,直說我是為美人棄江山,她們對不起我……也是,是很對不起我,居然騙我。」
忍住笑,不想順遂了他逗笑她的意圖。可是他早從她眼中看出笑意,她是很容易取悅的,他就是知道。雖然是沒來由的篤定,但他隱約知道如何讓她破涕為笑的方式,她的張牙舞爪其實是虛張聲勢,保持不久,因為她本質上就是一個溫柔心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