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吵,床尾和。
凌晨四點半,書房內。
「希爾公司今年度的營運成長了百分之三百,滿滿的訂單讓他們順利的轉虧為盈。預計七月底約滿時,我方可以獲得三千萬美元的報酬。凱登•希爾的那張老臉可精采了,可惜你沒看到。」電話線那端,低沉的男聲難得的充滿笑意。
「我可以想象,誰教他當初不相信我們。要求他月付康頓三萬伍仟美金薪水,他不肯。好啦,現在百分之三十五的營利歸我方,他損失更慘重。我們從不派人做白工,相信自此他會明白這一點。」葉遐爾語氣淡淡。並不似好友那般快意。
「怎麼?又心煩了?」
「我實在不懂她。」他老實道。
那方笑道︰「女人一向難懂。」
「女人並不難懂,難懂的是她。我不知道她想要什麼。」他得對自己承認,嬌妻已開始讓他感到苦惱。
「不管她要什麼,總不能要求她不許吃醋吧?」即使遠在海外,也不妨礙那人探知最新小道消息。
葉遐爾沒費事的問他如何得知。
「我們這種婚姻,並不建立在情愛的基礎上,一如我的父母,我們也傾向是事業伙伴,不是夫妻。」
「但你們確實是夫妻。」那人指出事實。
「非常普通的一般夫妻。以台灣居高不下的離婚率來說,我們這種各取所需的型式,可能還比較長久。」
不以為然的回應自那端傳來︰「就像你家中那些長輩一樣︰利益共享,各玩各的?你只想得到這種婚姻品質?」
「豐,」葉遐爾試著讓好友明白︰「一開始就是這樣了。別忘了我與她並非熱戀結婚。在步入禮堂之前,我甚至不認識她。婚前見面的次數只有五次,那還是因為婚禮有太多旁枝細節,不得不討論——」
「很好。但,為什麼是她?」
「當時只有她來向我求婚。」好友早知道了不是?
「但你為何允她?」那方進逼一步。
「她很美、很能干、很有企圖心——」葉遐爾心底浮上一股難解的躁意,不喜歡這種逼迫。「何況,那時我沒有其它的選擇,從來沒有其它的女性向我示好,所以為什麼不可以是她?」
那方傳來低沉的輕笑。
「葉,不是沒有女性向你示好的,只是你根本視而不見。再說,就算四個月前只有水漾這個小姐向你示好,難道你就非接受不可?你只是表面上看來好商量,骨子里可硬了。」仍是不減的笑意︰「承認吧,葉。除非是你不在意的人事物,你才有可能任由他去毫不在乎。但事關你的人生婚姻也是人生大事,你不會苛待自己的。你怎麼可能販賣自己的人生來創造利益?」
一針見血,被提點的當局者,該要深思了。
第六章
他們這一對夫妻很少針對公司的運作方式做溝通,不過,在他們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白臉的默契之下,水漾交出了一份最亮眼的成績單——把所有親族的貸款利息一分不少的收回來。從今以後「葉豐銀行」不再是親族們的提款機,也不是任意支取的財庫。想貸款,可以!一切照正常程序來。再別想隨便拿個不值錢的空殼公司股票來抵押借款,也別想用不值錢的土地恣意借走鉅款不還。
在親族們咬牙切齒的咒罵聲下,「葉豐銀行」的信譽評比從第十八名狠狠竄升到第三名,連三商銀都要靠邊站。
呆帳的大幅減少,已預見擁有銀行股票的投資人明年股利分紅,一股至少可以配到兩塊錢,那還是指如果銀行從現在開始再沒有營收的話。
但那當然不可能。在操盤高手趙芸雙的指揮下,听說在上海的股市、華爾街股市都頗有斬獲……其它的銀行股或許依然趴在地上喘氣,但「葉豐銀行」這一支儼然成了金融股的黑馬,從原本的一股九塊翻紅了一倍,目前還在揚升。
親族們對此可說是又悲又喜,百味雜陳。這些人絕大部份都把銀行當提款機任意取而不還。也在水漾的手段下一一吐了出來,歸還那些從不屬于他們的錢,但他們手中也都握有股票。股票大漲,他們帳面上的資產多了好幾個零。在這一失一得之間,他們對水漾簡直是氣恨驚喜交加,深覺這女人非常不好惹。即使他們對葉遐爾哭訴也起不了作用——事實證明,葉遐爾這個老好人恐怕早被吃得死死的了。不然怎麼在身體康復之後,一直沒敢提出要回公司的話?
鄙東們雖然數錢數得笑呵呵,幾乎笑歪了嘴巴,但也深恐就此養出後患,讓武則天事件在「葉豐」上演。如何能不驚心呢!這葉遐爾分明是唐高宗的性情︰善良、軟弱、意志不堅、懼內呀,而水漾也恰恰好有著武後的美麗、厲害與手段哪!
錢要大大的賺,但也得要適時的阻止她坐大成禍國殃民的妖姬,于是他們不時聚在一起吱吱喳喳的商量著壓制她的對策……。
「這六人小組怪怪的。」林書艾在四月底正式離開了「長明電子」,來到「葉豐」之後,依然坐上特助的位子。她的工作是幫助水漾消化工作量,但大多時間則是觀察各個主管的工作能力與態度,對水漾提供用人的建議,對外則是調查合作對象的來路與公司信譽。工作性質充滿機動性,地位也超然,完全符合林書艾絕不受拘束的狂放性子,要她乖乖坐著做事,簡直要她的命。
「哪有!我看最怪的是那個葉展宏。」呂依芳暫時停下敲打鍵盤的手,加入嗑牙的行列。
所謂的六人小組,就是葉、紀兩家年輕一輩中,最有能力、同時也被看好的男女。這些人曾經到水漾家中作客過,但並沒有為彼此留下好印象。
他們的長輩安排他們回國加入公司之後,頗努力求表現,紛紛在子公司或總公司弄出一點成績。但也只能做到這樣了。再強的主將,也承受不起弱兵的拖累,偏偏他們身邊的執行人員都是平庸之輩;平庸還不打緊,更可怕的在于那些人又是撤換不得的親戚,簡直讓人吐血!滿腔沖動與理想,都讓庸才拖累,七折八扣下來,成果讓人想上吊的難看。
水漾笑了笑,心情不錯的她並不介意開會開到一半,突然聊起天來。
「他們一直想做出大成績來跟我別苗頭,怎麼也不願在我面前顯得遜色。瞧瞧!炳佛、柏克來、哥倫比亞……都是喝洋墨水回來的,怎麼可以輸給我這種技術學院畢業的小人物咧。」哈哈哈,真是太爽——快啦!
林書艾也笑著︰「光拿一個紀達開做例子吧。他執掌‘紀光貿易’,業務經理是他姨丈,財務經理是他姊夫,人事主管是他表叔,企劃部主任是他剛畢業、沒半點實務經驗的小妹,全是自己人也就罷了,問題是無能又平庸,每月支出項目里,交際費就高達三百萬,卻沒談成什麼像樣的合約。紀達開手下有五十個員工,但他卻一人當十人用的擔起找客戶、選代理商、做行銷、管帳的工作。那些人動不得也就算了,這個月他母親又推薦了幾個剛退伍的表親要他接收,職位還不得少于課長才要。」
「哈!累也累死他。」呂依芳幸災樂禍。
「他們早該知道任用庸材坐大位的後果。」
「你不管?」林書艾問。雖然是子公司,好歹也歸總公司監督,子公司虧損,對「葉豐」本體也沒好處。
水漾哼道︰「光是這幾個月刮他們一層油水來讓‘葉豐銀行’成呆帳比率最低的商業銀行後,他們已恨不得吃我的肉啃我的骨了。我還不想戴上那頂‘誅殺親族、鏟除異己’的華麗大帽子。隨他們自相殘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