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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惡梅關系 第13頁

作者︰席絹

第五章

霍地坐起身,他雙目如電的瞪著前方,闋暗的色調像是無止境的延伸,由眼前的暗夜迤邐向茫然的彼岸;濃重的孤寂從夢里追殺到現實,夢境中的陳年孤淚化為此刻滿身的冷汗,在這麼個臘月的風雪夜。

有個記憶正在干擾他。率先涌上的不悅令他拒絕去想出那記憶的真切原貌。

下雪了──

他看到幾片雪白小點從半掩的窗口飄進來,在微弱的月光投射下,份外晶瑩,像暗夜里最華麗的妝點。推被下床,一身的單衣似是耐不住冬寒的侵襲,但他並無添衣,僅僅抓來一塊布巾擦拭頭臉上的汗漬。

走近窗邊,推開所有的遮掩,任那雪片飄進,撲向他壯偉的身軀,一樹招展的梅花也同時映入他眼廉。

清清淡淡的香味迎面而來,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氣。

白日人多氣雜,不覺這香氣,一入了夜,人靜了,雜氣斂盡,香味便繚繞了起來。

他是個粗魯漢子,從不識花香,但獨獨深記梅花之名。當初在此建寨也不讓人砍去這株象征女性化的花樹;冬天一到,滿樹的白,總讓他揚起一種愛恨交織的感受。

究竟是為什麼呢?

「什麼為什麼?」有個女聲這麼問著。

他瞠目一僵,沒有回應,渾身肌肉倒是自動繃緊,仿佛隨時可以跳得半天高,並一把摘下那個不知死活女子的頭顱。

目光往上移,首先看到一雙晃動的小腳與在夜風中微漾的白色裙擺;再更上面一些的逐漸看去,最後定點在女子寫滿好奇的面孔上。

是她!丙然是她!不然還會有誰?!

那個許久以前如陰魂般隱形、逗弄著他的女人!

那個在十數日前輕易從他鉗制中松月兌,消失在市井間的女人!

那個……撩起一幕幕他不願回想起來的記憶的元凶!

她正端坐在梅樹上,一副乘涼的架式。但現下是冬天,除非她有凍成冰棍的嗜好,否則她最好立即下來。簡直是瘋了!這種風雪夜,這種凍死人的氣溫,更別說是在山上了,她到底有沒有一點照顧自己身體的常識呀?!

無名火倏地一旺,他探手如電,想也不想的抓住她左腳踝,硬生生往屋內扯進。

梅順著他的力氣,漂亮的飛躍了個弧度,踢開了他的手,踩了他肩膀借力,然後越過他,輕飄飄的坐在桌案上;幾片依戀在她身上的梅瓣微散在周身。

「你的思緒很亂耶,在胡思亂想些什麼?」畢竟是唯一和她生活過的人類,莫怪她愈來愈關心他,居然還願意現身找他閑聊呢。

認識了幼年那個愛吃愛哭的常孤雪後,實在很難再把成年的常孤雪當陌生人看,即使他對她依然很不熟,更甚者還對她目露凶光哩。不過她是雍容大度的梅神,不會跟人類一般見識。

反正他只要經由她的努力去變成好人就可以了,其它雜七雜八的愛恨情仇與她不相干啦。

「你是誰?」他僵聲問著。背對月光的面孔看不清表情,只兩道灼然的眸子投射出威脅。

月光斜探進來,稀微的銀光正好籠罩住梅的身形,也照亮了她那張淡然而輕松的嬌容。

「我叫梅。」她大方的介紹自己,不頂介意對方的聲音悶窒得像犯牙疼。

「你來做──」梅驚呼︰「哎!這幅畫!」她看到一幅畫滿紅梅的畫正突兀的垂掛在嚴肅僵硬的男性臥房中。

不知為何竟會感到一種赤果果的狼狽,他低吼︰

「你最好閉上你的嘴!」

「我為什麼要?你的品味實在很差!不是我在說,這麼俗氣的畫也敢掛,之前我不是說它很丑,都把花兒畫俗氣了嗎?」

「你……你……」當然,他不會承認他的確分不出畫的美丑,一如他搞不清楚為何世人稱頌什麼花兒高貴、什麼花不值一睞而他卻看不出分別是相同的道理。事實上,他覺得天下萬物全都他姥姥的一樣就是了!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還分什麼俊丑美怪的?莫名其妙!「你管我品味好不好!」他最後叫道。

梅想了下,覺得也對。

「是的,土匪只要認得金銀財寶就行了,是不需要培養品味……」說到這個不免又嘆息。「也幸好你沒什麼品味,否則我真懷疑你如何跟那些女人睡覺。你那二十七個女人哪,簡直是──」很嘆息。

「什麼二十七個女人?」他不解。

「你現在有二十七個小妾不是嗎?還是十來日不見,你又多了戰利品?幾個?

有沒有入眼一點的?」人家歷代的霸王山賊什麼的,都懂得收集美女來壯大自己的後宮,即使是再沒品味的男人也懂得「美女」二字如何書之,偏他硬是與人相反。

可悲復可嘆哦!

常孤雪迫近她,咬牙道︰

「我沒有女人。」天知道他干嘛對她說明,但天殺的他就是不要她誤會,不要她認為他的生活婬亂!

「咦?騙我!」她瞄他,明明上回數過的。

「我何必騙你!」他沒料到居然有人敢對他的話質疑。

他最好明白沒事別對神仙說謊,因為那是馬上就會被拆穿的。梅伸出手指往回算著,一邊還分神的回道︰

「對呀,你何必騙我?你有那麼多女人不是被當成很風光的事嗎?雖然她們是丑了點──胖的過胖,瘦的過瘦,不胖不瘦的又太老,天哪!拜托你有品味一點,噎!」算完,怔住,閉嘴,然後不可思議的瞪著那張已被數落到青面獠牙的大胡子臉。呀……呀……

不、不會吧?!

這家伙的女人群都不見了!

「你怎會沒有女人?」

「你哪只眼看到老子有女人?!」砰地一拳,槌在她身側的桌面上,當下穿出一個窟窿,顯示這男人被招惹出洶涌的怒氣了。

「老子?老子不是叫李耳?是春秋時代的人。我只是在問你有沒有女人,你做哈顧左右而言它的說別人?怎麼?你跟他很熟嗎?」別攀親帶故好嗎?她再瞄他。

被她氣死!

「老子就是我!那只是一種自稱!」

她皺眉的抬起右手,將他迫近的大臉推出一點距離。

「別那麼近。」

「怕了?」他冷笑。每個人都震懾于他的氣勢,就不相信她能成為例外。

她點頭。「嗯,那種臭味是有點可怕。麻煩你再退開一些。」探手入袖掏出一瓶梅香精,在四個方位潑灑幾滴,以期讓屋內芳香處處,驅走所有臭味。

「你……你……你……」他張口似是欲吼──

她很大方的將剩下的香精倒入他嘴中,笑道︰

「不客氣。嘴巴可以合起來了,不然香味會跑掉。」

轟!

火山在冬雪夜里爆發,狂獸從冬眠里咆哮醒來,常孤雪將所有的人集合起來,不是為了下山打劫,不是為了操練,而是,找人──

「她叫梅,一個女人,穿白衣白裙,大家分頭去找她出來。」簡單卻籠統的指令,很理直氣壯的發出。

苦了一票模不著頭緒的人。昨天深夜才被不知為何抓狂的寨主嚇得三魂七魄全離家出走,至今尚未完全招回,才苦惱著要怎麼替寨主重建他那一夜之間變成廢墟的院落,沒料到又被派下了這樁差事。

對于貧乏得可憐的形容,他們壓根兒想像不出那個叫「梅」的女人可能長成什麼樣子。

伏勇是第一個斗膽發言的人。

「老大,你多說一些吧,讓我們知道她的特征。」

特征嗎?

「她……行為極之莫名其妙。」沒錯,這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夠特別了吧?

呃……眾人眼前飛過一只呱呱叫的烏鴉。

鐘南山是第二個鼓起勇氣發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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