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被美化成銀鈴的巧笑,听在不受用的耳朵里仍只有噪音足以形容之。季曼曼看得出來她的舞伴正掙扎在扭斷她脖子與保持君子風度之間……
呵呵呵……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
突來一記現世報,讓舞林高手的季曼曼在一個旋身時竟被自己過長的裙尾絆倒上浸不經心的她眼看就要往斜里的果汁區倒去,老天!不會吧?!
她的男伴非常警覺的探手抓住她雙臂,已經盡了全力不使她出丑了,但發根驀地傳來一股扯疼,讓她再也顧不得其它,又一個站不穩的往後方重重跌去……
哇呀!她的頭發!誰扯到她的頭發了啦?
救人哦……
第四章
這些女人們到底在干什麼?!
星羅從未打算英雄救美,但顯然台灣女人都有跌倒的習慣,並且是跌到男人身上創造「緣分」的習慣;他則是命中率最高的衰男,無辜受難。
他無意代女人遮丑態,但那女人跌得太「壯烈」,若他不想被牽連成墊底的呆瓜,就只好提供胸膛阻擋她的跌勢。
一束長發勾連住他的手表。
好面熟的橋段,而他下一個動作則是迅速的扯斷那撮長發,沒讓任何人有阻止的機會。
「哎——唷——痛啦!」
誰?是誰在扯她美美的秀發?
季曼曼從七葷八素里回神後,連忙抱住自己的後腦,揉撫著頭皮上的麻辣痛意。一雙明眸眨了眨,視線由一只銀灰領結往上移——
薄抿的唇……鷹勾鼻(听說此種鼻代表奸險而寡情)……幸好沒有勾得很嚴重……然後,她看到了一雙寒星般不具溫度的眼。
是他?!那個她一直覺得面善的人!
一時不知該先反應對他的詫異還是嗔他弄痛她好,她就只呆呆的看著他,像被吸入那雙深不見底的冷眸中一般的忘了動彈。
她向來反應遲緩,所以沒有進一步的行動並不意外,但那並不表示全世界的人都要配合她的龜速來做相同的反應。
星羅輕且堅持的扶正她,不再讓她有機會把香軟的軀體揉靠住他。她不知道矜持為何物,他可介意這種紅顏劫數。不動聲色的沉眸掃了眼左手腕上正卡在手表縫隙里的幾根黑絲,像是厭惡,于是他退了一步。
「我想這位小姐恐怕是喝多了酒。」他清冷且具磁性的嗓音好听而不夾帶任何情緒,開口的對象是這位失態女的舞伴。
「非常抱歉,我的錯。」斯文男子有著一貫的紳士風度,承擔下所有過失,並伸手扶住季曼曼的手肘。
「當女士開始不能自已的發出綠巨人的笑聲,若不是酗酒嗑藥,也許就該帶她到耳鼻喉斗求診。你知道,小病不留心,養成大病時,往往就是絕癥了。」
很明確的,這是諷刺人的話,近乎罵人了,但由于發言者一本正經,口氣又極之平淡溫和,讓人不僅要忍下怒意,更要苦苦克制笑意。
當然,這種對女士失禮的批評,正常的護花使者都該加以挺身駁斥,但由于季曼曼的舞伴前一刻才吃完她的排頭大餐,實在很難完全站在她這邊同仇敵愾。于是男子只是有禮的笑,在將季曼曼帶出舞池前,回道︰「多謝關心,再一次向你致歉。」
直到他們退出舞池三分鐘後,季曼曼才回過神,沒頭沒腦的問︰「什麼是綠巨人?」
「玉米罐頭的牌子。」她的舞伴替她端來一杯果汁壓驚,順便坐在她身邊。
「我知道。但那又怎樣?」季曼曼腦筋仍是轉不過來。
男子微笑,一雙正經的眼飄入了三分邪氣。
「你八成忘了跌跤之前,你笑出一長串恐怖的笑聲。或者你較希望听到別人稱那為‘火雞叫’?」
季曼曼眼中的迷糊霎時消散得不見蹤跡,似水的瞳眸眯成備戰的精銳︰「你很樂嘛,嗯?」
男子顯然不怕死笑得很樂。
「你始終改不過來被嚇到就會失神迷糊的毛病,我以前听人說過,今日真是三生有幸得以親眼目睹。很不錯,那樣讓你看來真實了三分。」
「哦……」她嬌聲拖得好長。「那是說小女子我至少有七分虛偽嘍?」
「現在又變成十分了。」多誠實的好青年哪。
小混蛋,你被三振出局了!這輩子你連妮琪的手指也模不著。
「呵呵呵,真是抬舉啊……」
「如果你堅持要當綠巨人,」一個似曾相識的男聲驀然在她右耳旁響起。然後,莫名其妙的,季曼曼身子被拉起身,雙手被擺弄叉在腰間。在她的瞠目之下,那聲音又道︰「那至少要擺出標準的姿勢。」
聲音的主人!星羅先生如是道。
她要殺了他!
這輩子第一次,季曼曼一張俏臉氣成了綠色。
還真是名副其實的「綠」巨人。
「來,可以開始笑了。」
他——死——定——了!
結果季曼曼氣病了一星期。
然後從此深深牢記住那個叫星羅混帳男的面孔,牢記到倘若他被砂石車輾成肉泥,她依然不必靠DNA的檢驗就可一眼認出他的尸首。
「咳……咳咳……我……咳,不要再喝中藥了!」纏綿病榻中的古典美人再添三分我見猶憐的嬌韻;向來柔細的嗓音被病毒拆磨成低沉慵懶,如今正可憐兮兮的推卻那一大海碗的大補湯。
于悠只得暫將藥汁擱在床頭,抽了張面紙替病美人拭去額間的汗水。
「怎麼突然病得這麼嚴重呢?我從沒看你這麼虛弱過。‘富揚’的高先生對妮琪說你是被氣病的。真的嗎?」
「怎麼可能?我季曼曼是什麼人物,誰能氣病我?」太丟臉了!這種事死也不能承認,私下解決就好。她等著時機將那家伙大卸二百六十塊丟到世界各國喂狗!
「所以我們才好奇嘛。水戀甚至積極的去參加宴會哦,她想跟那位先生結拜——」
「咳咳咳……哎唷……人家頭好痛哪……」
「那快點喝下這碗藥,很快就能痊愈了。」
「不行了……咳咳……我得睡一下……哦……這感冒真是拆磨人哪……」
「曼曼,不可以耍賴不吃藥喲。」于悠皺皺鼻子,對于這種不合作的態度無計可施。
「哎……唷……哎唷……」
「哼哼哎哎的,你叫春哪?」朱水戀突然出現在季曼曼的香閨門口。
「我好困,睡著了……」裝死以迎戰。
「少來。偷懶了一星期,還好意思裝虛弱。給我起來,璇也過來了,先想好你打算怎麼死吧。」
「咳咳……」一陣遽烈的咳嗽聲。
殷佑一蹦一跳的進來。
「我舅也要過來哦,他感應到‘星’的氣息了!」
提到心上人,朱水戀的臉色立即柔得似水。
「希望他這次可以待久一點。」為了找「星」,他們這對情侶可說是聚少離多。
「真好,那我們就來得及在中秋節那一天使用狼王令打開冥界之門了。而佑佑也會完全恢復法力。」于悠拉著殷佑的小手雀躍道。
「就說嘛,有那麼多高人在此,哪需我出力?人家白先生不就找到人了。」季曼曼也回復清醒狀態。
殷佑眼中閃過一抹詭光,對著季曼曼嘿嘿直笑,笑得她心中發毛,正想開口問,但門鈴早已響起,只好先擱著了。辦完正事再說。
可是……心中怎麼愈來愈毛?
孱弱的病體嬌弱無力的挪下床,披上睡袍,還是阻擋不了一陣又一陣的寒意襲來。
像是一種不幸的征兆,正在眼下開啟……
不會吧?
事實上就是會!
季曼曼大受打擊的芙蓉面再度呈現百年難得一見的呆楞狀。她直直盯著韓璇,很久很久,而別人也不打擾她,喝茶嗑瓜子的靜待她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