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慘叫,號稱對環境很熟的朱水戀被凸出的石塊絆倒在地,白逢朗只來得及抓住她在半空中揮動的手。
「還好嗎?」真是個不小心的姑娘,沒看過這麼容易出狀況的女子,明明長得一副精明厲害的模樣。真是人不可貌相。
「沒事。」有事的是她的自尊心,那兒被戳破了一張牛皮,正痛著呢。
他蹲在她身前,仔細檢查她雙腿,輕輕的按捏,確定沒有任何扭傷或擦傷後,才放心地扶起她。
「你該嘲笑我的。」她這。暗自深呼吸著空氣,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她分享了他的空氣、他的氣息,並因這小小的想法而卑微的感到心滿意見……
「為什麼?」他不解。
「我說了大話,並且馬上得到報應,正常人都會小小嘲弄一下呀。因為很可笑嘛。」像她就從來不放過這種值得一笑的場面。人的劣根性不過如此。
他微笑。
「山路本來就不好走,何況沒路燈照明,你小心些。」她沒受傷才是值得慶幸,怎麼會認為借機嘲笑很重要?
「不趕我回去了?
「若你執意同來,我又有何資格拒絕?」
「但你剛才像是不樂意。」
他挑眉。
「林子中蚊子多是事實,怎麼解釋成我不樂意?」這兩者之間有何絕對的關連性嗎?
她笑出聲,道歉道︰「是我想太多了,把人類慣用的那一套放在你身上是行不通的。你知道,人們總用一大堆詞令、說法來包裝一件事的原意。比如說;移情別戀的人明明是喜新厭舊愛上別人,卻告訴即將被他拋棄的人說——「你太好,我配不上你」之類的鬼話。很令人厭煩是不?
「也許原意只因不想傷人,所以有諸多包裝。」
「怕傷人?不,我倒覺得是怕自己難做人,不惜一切替自己的惡行開月兌,才有那麼多托詞、借口。」
兩人行走在不甚平坦的山路上,她發現白逢朗手上拿著一根枯枝輕揮著前方的路,也快她一步踩路,想是替她開路,以防她再度跌個狗吃屎,並且驅趕蚊蟲吧。
多麼體貼的男人……
有著她最傾心的容貌、性情,生著一顆她想都不敢想的善良之心,她如何能阻止自己的心去淪陷?
不,她不想阻止。粉身碎骨就粉身碎骨吧,她就是要單戀地!深深的單戀地。只要不讓他察覺,不求取他的回饋,那麼他就不會受傷了對吧?單態是私入的事,她至少該有這樣的自由與放縱。不傷害他,也成全自己……
這一生,怕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這般讓她心神俱失了,因為白逢朗只有一個。而人間蘊化不出這種人,如果她日後將因眼界太高而注定孤獨,為何不趁此傾注一生愛戀以供未來的每一天回想珍藏?
愛他,是她自己的事,是吧?……
不確定日後會有多痛,但若此刻強加克制自己,那她一定會瘋掉!
「怎麼了呢?」已抵達小金狼出事的地點,他回過頭才看到她面容有些蒼白,眼神復雜而慌亂,不禁擔心地問了聲。
「哦?呀,沒事。到了嗎?」她四下看著,就著月光,能看的也有限。
「到了。」
「你怎麼能肯定?」
「這里有血腥氣。」他蹲,拔起了一些沾血的草根,放在鼻端嗅聞著。
「黑暗對你沒有妨礙嗎?」
「還好。」其實是仿如白晝般清晰。
「真好。」她嘆息。他與她是如此不同,明知配不上,卻管不住自己不肯安于平凡的心。只是私心愛慕,沒關系吧?她也只求這麼多了。
「有法子可解情咒嗎?」他還能愛上殷佑之母以外的人嗎?
白逢朗搜尋的身影頓了下。向來沒有與別人討論的習慣,被她一問,沉吟半晌,回道︰「沒有」
「一定非要你動情不可嗎?」
他不語。低頭又找了起來,並不時的凝氣探尋周遭的氣流彼動。
朱水戀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明白他之所以不語,並非懶得理她,因為他不是無禮之人;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仍有另一種破解方法,而那方法則是須由別人身上去犧牲許多,白逢朗不準備采納,因為他從不願傷害別人、為難別人。
是什麼方法呢?她仔細推敲著。
「如果有人愛你愛得生死兩拋,並奉上生命,情咒是否就可以解開了?」
她以為他仍不會給任何回答,因為他一逕的沉默。
但他還是開口了。緩聲道︰「不是那一回事。」心中為她的敏銳而震驚,無法明白她怎麼推測出這個結論。
她立定在他面前,挑了挑眉。
「何不試試看呢?」
什麼意思呢?白逢朗望著她,心中有著疑惑,卻聰明的不問出來。因那答案,可能令他難以承受。
事實上,也沒有時間讓他開口問清楚,空氣中突然騷動不安的氣流瞬間向他這方撲來,他以左衣袖揮開那股壓力,並同時摟住她退到十公尺以外,就見得原本站立的地方在一聲巨響後,被轟出一個大窟窿。四散的飛砂走石被卷成漩渦狀,飛刮得人體膚生疼,久久不見沙石落地,像盤旋不去的龍卷風——黑旋渦像有生命似的撲向白逢朗所暫佇的每一處,東倒西歪的草木甚至連根被拔起,險象環生。
被安好保護在白逢朗懷中的朱水戀努力適應了狂風沙石之後,眼楮半張,雖然很辛苦,但總算看清目前情況——一道龍卷風正在攻擊他們。
「先丟下我吧,你好全力應敵。」不必想也知道自己成為他的大包袱了。為了保護她的安好無傷,他甚至無力還擊,只能被動的閃躲。
「你受不住的。」再往側方縱去數公尺,他應道。
她看著旋風頂端隱約有一只大掌在操控,也許那是可以攻擊的地方。
「別把我想得太嬌弱。若不還擊,你打算抱著我跳來跳去到幾時?人家灰姑娘還有華爾滋可以跳,我個人也是偏好傳統一些的‘跳’法。」她趁著他再度跳躍點地的空檔,借他肩膀撙手一翻,月兌離他懷抱,落至他背後,並且秉持包袱原則——能滾多遠就多遠,以不礙事為最高目標,發揮她跑百米的功力,一口氣沖到二百公尺外的轉角處,躲好自己,讓他無後顧之憂。
當然,這麼遠的距離也使得她看不到接下來的發展。把一顆心吊得老高,屏息等待著。
白逢朗的詫異只有一瞬,面對再度撲過來的旋風,他不再閃躲,雙手向前平伸,輕念了一串咒語,就見他雙掌迅速發出皓月般的光芒,眨眼間,一只長弓出現在他左手,在旋風吞沒他的瞬間,一支箭劃出流星般的光華由下而上,射入了旋風頂端——狂風嘎止。
似有一聲痛嘯自遠處的天際狂吼而出。
然後一切歸于平靜。
暖風仍吹拂夏夜;星月仍閃亮清朗。
懊追去嗎?他思忖了下,決定留下。他們總會再來,不急于一時,何況朱水戀還在附近,放一個女子在無人的山林里是不妥的。
依循著銀鈴印的氣息,他移身到她藏身的地方,見她焦急的看向打斗的方向,不停的踢著腳下的泥土,便知道她恨不得跑去看情況,卻怕礙著他而只能跳腳。
咦……?他竟能明白她的肢體語言!為什麼呢?
他站在她身後,靜靜看著她。
這個女子,實在是他見過性情最強烈的人了,而且毫不隱藏。真是奇特。
不知是否感覺到他就在她身後,就見她唬地轉身,瞪大眼看他。
「白逢朗?」是他本人吧?
「是我。」他收起銀弓,微笑。
「那旋風?」
「走了。」
她猛地沖到他懷中,拉拉他衣袖,又檢視他衣擺,最後再細看他一塵不染的俊容。直到「沒事」這兩字被證實,她才吁出一口長氣,心髒也能正常的跳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