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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招 第16頁

作者︰席絹

劉若謙昨日遺人到傅宅送了張拜帖,于是有了今日的聚會。約好了今日申時一同喝茶,不過傅岩逍堅持要擺宴‘貪歡閣’。實在不該訝異的。傅岩逍似乎以看別人出糗為樂。明知道劉若謙與織鈕間有著難以面對的尷尬,卻偏要讓人尷尬個徹底。還好劉若謙臉皮一向夠用得很,冬天甚至可以用來御寒。這點陣仗也不算什麼,于是他也就欣然前來了。

這傅岩逍是個很多面貌的人,至少見過他數次,總產生不同的想法。眼下這一次,他竟讓人感到淘氣而可愛……可愛?……惡!

一個大男人有機會被冠上「可愛」也真是造化了。劉若謙暗自想得很樂,心底深處卻有一種不確定的感受逐漸形成,但目前仍模不清頭緒去加以理解,到底是什麼呢?讓他對傅岩逍的厭惡逐漸減輕中?

暗岩逍雙手環胸,直直打量著兀自發楞的劉若謙,笑謹道︰「哪里做的皮偶,如此逼真?」

「正宗太原劉家出產,童叟無欺。」劉若謙不慌不忙的回嘴。

「很好,如果劉兄的元神已歸位,咱們是否可以談談今天的來足下,所為何事?」領著劉若謙坐上榻,自己也月兌鞋盤坐上去。

織鈍這次並未尋垃于劉若謙,款步輕移到紗帳後方的琴台上,縴指撤出輕緩沁人心脾的樂音,而不致于打擾到兩人約談的興致。

「所為何事?機敏如傅兄,如何猜不出?若心里沒個底,怎會允了小弟的邀約?」劉若謙斜月兌以對。

暗岩逍似笑非笑道︰「您是要商討正事或是仍認為你我客套得還不夠,需要再花上半輩子的光景來補足?」

簡而言之,也就是要劉若謙廢話少說。明明是他自己先來這一套的咄!想跟著玩還會被嫌棄。什麼道理?

不得不說傅岩道是劉若謙二十七年生命中遇過最難捉模的人。不以全副精神抗對絕對會落敗得慘不忍睹。

好!他卯上了。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他直言道︰「傅兄想必知曉舍弟逐陽曾經是今夫人的未婚夫婿。你既然讓他們在昨日相見,必然有其計較吧?」

暗岩逍點頭承認︰「沒辦法,誰教妍兒落到他手上。」

「我們可沒干了什麼擄人的勾當,傅兄言重了。」

「說著玩的你也當真!」不客氣的去過去一記白眼,逕自道︰「據聞霍逐陽當了「驛幫]的代主三年以來,以冷漠少言著稱。而我的夫人凝嫣吃了很多苦,又因親人一一亡逝而郁郁寡歡。各自過得不快樂的人,也許湊在一起會有意想不到的好結果。昨日我從凝嫣那邊得知霍公子為了維護她的名節而決定終生不認妍兒這個骨血,讓在下好生感動。于是劉兒的拜帖一來,小弟也就允了。如果劉兄還跟得土小弟的磚念的話,相信我們今日會共識出一個皆大歡喜的結論。」

不愧是臨安第一商賈!其口舌伶俐敏銳的程度想必從未有人招架得了。有什麼人能夠這般自如的在正經里透出揶揄的剌、奚落間又可把正事明白表達?讓對方在飽受摧殘下還得努力點頭?他算是開了眼界了。

「什麼叫。皆大歡喜」的結論呢?」居下風多次,再呆的人也會鑽研出一套求生本領。少說就少錯了,以逸待勞是明智的抉擇。

「當然是家三口團聚才叫歡喜呀!難不成安排他們每年七夕相會便是了?」

劉若謙點頭。

「一家三口團聚並不困難,但還有太多的雜事囤置在周遭,不知傅兄有何高見?」

「恕小弟愚昧。」傅岩逍硬是不肯透露些許。想知道這位劉公子來臨安十數日,對情勢有哪些高見。

這家伙要是真愚昧了,天下間還有機敏的人了嗎?頁客氣了。

「首先,我想知道貝鎮平兄弟有沒有策畫惡狼山的殺戮,將迎親隊伍全部誅絕。臨安城內只說著迎親人馬遭受惡狠出的狼群攻擊,然而當年我救下逐陽時,卻有七、八處深可見骨的刀傷險險為之喪命。當年是誰傳回來這個消息的?」

「迎親隊伍過了吉時而未至,一日夜後,由貝定平派家丁沿路拔去,才在惡狼山下發現遍地殘缺的尸塊。」這一點傅岩逍也有諸多疑惑。但在迎親人馬死絕的情況下,無從追查起真相。現在有了幸存的霍逐陽來指證,所有疑問將會有正確的解答。

「最有可能加害逐陽的,無非是林金生以及貝鎮平兄弟。逐陽已與林家人馬見過面,並沒有任何異狀。現下貝家人也急欲與逐陽攀上關系,我們決定出我出馬商議,讓逐陽暗中追查貝鎮平宅邸中有無當年參與誅殺的盜匪面孔。」劉若謙說明了自己這一方初步的目標後,不解的問道︰「以貝、林兩家的野心來說,這些年不可能從末加害于你,我不明白你為何姑息。」雖然尚不敢自稱十分了解傅岩逍這個人,但基本上此人絕對不是以德報怨的爛好心人。

「因為我後來發現霍逐陽還活著。我等他來了結恩怨情仇,然後迎回他的珍寶。」既然正主兒尚健在,哪里需要自己多事?頂多一切底定後,跟在一邊踹兩腳乎復自己怨氣算數,沒他充英雄的機會。

他識時務得緊。

劉若謙深深看著傅岩逍,為他縝密的心機感到佩服。一個人有深沉的心機不稀奇,重要的是能忍。

這種人不結交為朋友,未免可惜。

忍不住的,他月兌口道︰「也許我們有機會成為朋友。」

「永遠不可能。」傅岩逍回應以有禮的冷淡。並且將這題外話擱開,又講起正事。

劉若謙差點伸手捧住自己千瘡百孔的心,那兒正在淌血哩!生乎第一次被拒絕、不被當一回事,一張老臉皮呈現暗紅……。

好想……好想掄拳揍人。

一道凌厲的視線牢盯住他,他看去,對上仇岩向來木然的異眼翻涌著警告與敵是警告他別輕舉妄動,抑或是……其它?

怒氣一下子化為雲煙,劉若謙心中某個莫名的疑團又擴大了數倍。那種沒來由約敵意,來自織鈍、仇岩,搞不好日後若有機會與傅宅的家丁、丫頭相處,也會有相同的待遇。為什麼?

暗岩逍一定可以給他解答,但期望那小子開金日,恐怕得等到下輩子。

他有個感覺,周遭人的舉止,肇因全來自傅岩逍。

這是場不分乎的對峙,但由不得他退怯。而他從來就不是怕死之徒。想來他是得不到合理的待遇了。

無妨!就這麼著吧!

第六章

月皎星稀,相同的夏夜,不因地處不同而有所改變。在最沉寂的深夜忽地轉醒,所有人都睡下了,連打梆子的更夫也不復听聞。

以一襲罩衣憑窗,猶顯燥熱。想是炎氣太盛,所以醒了來。倒了杯水緩緩輟飲,漫不經心的將眼光投注在暗沉的前方,思緒說搖出天外。

那樣的夢,已太久不曾來過。倒不是刻意遺忘或回避,只是人總不能只活在緬懷中追思一些改愛不了的事。

二十年以前的人生為父母、為乳娘,為種種世俗的牽絆而活已太足夠,前塵舊事實在沒幾件值得記憶的。

「去吧,去吧,再沒人綁住你,再沒有你的責任,我太愛你而誤以為世俗的好即是你的好,結果在我彌留的這一刻才驚悔自己的愚昧。去吧,去吧,人生不過數十載,我只要你去過自己想要的日子,不負此生……。」

太多愛他的人,努力想為他營造出富貴如意的將來,以致于綁住他的足,削去它的里,因看住他的身心且視而不見。另認為替他安排了不虞匱乏的人生、受人景仰的身分、養尊處優即是人生的極致。要有這樣的將來,就得不斷的充實它的才智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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