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作聲,但快燃燒出烈焰的面龐已回答了他的猜測。傅妍兒果真是霍逐陽的女兒。大伙早心底有數,但因貝凝嫣這幾年一直沉浸在悲傷中,也就沒人對她問起,怕惹她傷心。
「霍逐陽在北方很有勢力,若他存心與我們杠上,咱們必定會元氣大傷。怕的是旁人趁機坐收漁利。為了維持我們好不容易建立的安穩地位,容不得他們三方合作起來。我說過,霍逐陽恨我。我要了你,卻用情不專,女人不斷。他不會放過我的。凝嫣,我需要你幫忙。」
迎視上貝凝嫣不解又同意幫忙的善良面孔,傅岩逍不讓良心出頭,堅決且強勢的開始進行煽動,務必讓貝凝嫣上門找霍逐陽,他們必須「見面」。
只需要一個充分的理由。
然後,重逢的戲段子將由此唱起……。
第四章
身為臨安刺史的獨生愛子,趙思堯自然是所有人急欲討好巴結的對象。與官方的關系良好,就算刺史大人剛正不阿,不與商人作私下勾結的丑事,但在各種往來上,總比一般人來得方便。何況有官方的關系,做起生意來,還怕地痞惡少上門欺凌,強索地頭錢嗎?
暗岩逍便是個成功的例子。人人都知道他與趙思堯交好,也博得刺史大人的賞識.以前買家商號總不免有人上門騷擾滋事,或欠債不遺。但在刺史大人的肅清之下,誰還敢與傅山石逍過不去?
能說這是官商勾結嗎?當然不,維護善良百姓本就是父母宮的責任。只要傅岩逍不去搞弄些違法勾當,刺史大人永遠是他堅不可摧的盾牌了。
誰會料到與病佣佣的趙公子交好,還能帶來這些數不盡的好處呢?
因此這兩三年來,趙宅的門房永遠有收不完的拜帖。每當各種節令到來,邀請更是不斷。誰都知道刺史大人是請不動的︰趙大人一向避免與富賈大戶太過交好,如非需要父母官出現的場合,如祭祀、祈福等例行公事外,他是不出席宴會的。太多人情壓身,若想公正廉明便千難萬難了。所以在傅岩逍「取道」趙思堯成功後,便注定了從此趙思堯耳根不得清靜的遠景。
幸好趙思堯的身體狀況與脾性都不容許他愛熱鬧、奉承。除了與傅岩道成至交,如今也再加一名劉若謙而已。生來帶病的體質,使得他二十五年的生命里除了臥床外,其余一事無成。趁著劉若謙為他療養身體並教授內功心法強身之時,他更上門求教醫術。于是今日他應劉若謙之邀,來到「華陀堂」後方的大宅。大抵也知道劉大夫欲問何事。那日賞荷會的火花四起他可是看在眼內的,不過一百沒機會找出石逍問清楚。
此刻,順應劉若謙的好奇心,他娓娓訴說著與傅山石逍相識的經過︰「三年前家父前來臨安上任刺史一職。一路上舟車勞頓、水土不服,幾乎難以從昏迷中轉醒。大夫甚至預料我會禁不起馬車的顛藤,一命歸陰。那時我們初來乍到,沒有通知官府來接人,驛站出租的馬車也只有粗糙的石板輪車。恰巧那時岩逍出城辦事路過,在不曉得我們身分的情況下,二話不說的讓出他舒適的軟裘馬車,自己騎馬到鄰城。我休養了三個月,身子才算健壯了些,決定出門答謝他的義助,不料半路卻遇見誤把我當女子的登徒子,硬是圍住我與家丁欲予調戲,居然又讓岩逍所搭救。不過我又病了一場。這兩、三年岩逍之所以經營起藥材生意,主要也是為了替我找各種靈丹妙藥延續我破敗的身體。外人對它的評論並不分乎。他其實是俠義心腸的好人,只不過偶爾好玩樂了些。」
「他對朋友忠誠以對?」劉若謙訝異會听到對傅岩逍正面的評價。是全臨安城的人錯怪了他,或是趙思堯太天真好騙?小恩小惠便教他掏心赤誠?
霍逐陽冷淡道︰「一個利用妻子而致富的人,懂什麼忠誠?」
「也許你們難以相信我的片面之詞,但如果你們知道貝家上上下下無一不對岩逍感恩以及忠心不二,就會明白在下所言非虛。就算他在作戲好了,有誰可以做到這般徹底?比起買家旁觀以及貝千金的姻親林表,那個借助妻子家財飛黃騰達的傳岩逍簡直是聖人了。」
霍逐陽與劉若謙飛快交換了個眼色。由劉若謙開口問︰「這怎麼說呢?外傳傅岩逍為了全權掌控妻子的家財,不僅與貝鎮平交惡,更是疏遠了已亡故貝夫人的娘家,簡直存心要員小姐孤立無援不是?」
趙思堯輟了口參茶,回想了下周住才道︰「我來臨安才三年,對于買家的前塵舊事並不太了解。依稀听過貝小姐曾有個未婚夫,在迎親的途中遭到狼群攻擊,身首異處;那時貝家千金幾乎沒自縊跟著下黃泉。外傳她因為在家人亡故與未婚夫意外的打擊下變得瘋顛痴呆,被貝鎮乎與林金主兩個長輩搶著照顧。說是照顧,倒不如說是關住她以控制買家所有家產,挾她以今下面各個商號管事。要不是岩逍出現,今日的貝家千金怕是生不如死了。被當成瘋婦不說,還得被迫嫁給痴愚的堂兄弟或表兄弟以利別人圖謀。就算岩逍不是好人好了,但相較之下,他仍是買家千金唯一的好對象。」
由街頭巷尾听來的流言遠遠不及趙思堯所提供的來得今人震撼。向來冷淡少言的霍逐陽煞白了臉,以輕緩得近似無聲的聲音道︰「他們……當她是瘋婦關起來?」
趙思亮正欲回答,不意見到霍逐陽緊握的椅把不知何時竟化為粉末訊在地上聚成木灰而楞住,這……就是一般人所說的武功嗎?除了高來飛去外,還有這種勁道?或者是臨安的木材特別脆弱一捏就化掉?
「思堯?」劉若謙正專注的打量霍逐陽臉上的變化,確信待會兒客人回去後,兩兄弟間必須好好談上一談。但現下最要緊的是由趙思堯口中探知更多,所以催促著他回答。
趙思堯看了看兩位新朋友嚴正的表情,只好暫且按捺下好奇心,很樂意提供自己所知道的︰「關了她近兩年。為了怕外人詬病,偶爾讓地出門禮佛。老實說,要不是貝鎮乎與林金主兩造人馬都急欲獨吞貝明達所留下來的財產,而不停角力互詰的話,怕是買家千金沒命活到遇見岩逍了。」
「天爺……。」霍逐陽低吟,猛然飛身出門,在一聲怒咆似的長嘯聲中,彷如迅影疾掠而去,像是負傷的野獸,承受著無盡的痛楚。
「他……?」趙思堯訝異的起身。
「心情不好,我想。」劉若謙微笑著粉飾太乎,掩住心中的擔憂。因有客人在,不好尾隨追去。但相信逐陽也需要一點時間獨處,應該不會出事才對。
「多謝你讓我們知道傅岩逍的另一面。外頭的謬傳可真是嚇人不是嗎?」
趙思堯深思的看著劉若謙。
「因為感覺你們與山石逍那邊的人必然會有所干連,所以我今日才多舌了些。你們都是好人,現在的對立,或生意上的不合作,都只是一時。」說到此,不免笑出幾絲頑皮︰「我說過,岩逍好玩了些。他叫我坐著看戲,代表你們一時半刻間是糾葛走了。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你們在賞荷日上劍拔弩張,但實在不忍見你們初來乍到便居于挨打的弱勢,讓你們對他有一些真正的了解,算是小弟交你們這兩個朋友的見面禮,如何?」
劉若謙猛然一驚!以全新的眼光打量這個比女人還美上三分、身體虛弱的官家公子。一直當他溫文善良而無害,今日才知這個美公子其敏銳聰明的程度著實嚇人。來臨安之後,怎麼一直都在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