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蕭小姐失蹤後,劉若謙才自省于當年離家的草率。他有他的理想大志,也該周延的安排好他人才是。早知道就權充一下月老,把蕭小姐當妹子一般的嫁出去,不是兩全其美?在他看來,霍逐陽便是個很好的托忖對象。
面孔雖冷,但極為分明好看,體魄強健、年少有為、性格沉著。就劉若謙所知,‘驛幫’所在的太原城,每一個待嫁少女都期望有這麼英偉的男人當夫婿。
頁是在外頭玩野了,居然忘了可以回家湊一對姻緣。現下可好啦,年華虛度的小姐氣跑了。
這個錯誤務必彌補!至少劉表欠蕭家一個交代。尤其在知道當年蕭家小姐是因父母雙亡才來投靠、世上已無其他親人之後,劉若謙米粒大小的良心終于像煮熟的粥一般的浮脹,一邊找人之余,也滿腦袋的計畫可行之方。
目前最最可行的便是將霍逐陽與蕭小姐配對。所以當霍逐陽決定陪他南下一同尋找蕭小姐,並且處理一些生意時,劉若謙開心得下巴幾乎回復不到原來的位置。
他們手上只有一張蕭小姐十五歲及弊時的畫像,但那畫像實在糟得慘不忍睹︰在爹娘地無法明確指出畫工的錯誤之下,他們只好認命的去找任何一位肖似畫里的女子了。天哪……如果這張晝仍可以稱上是正常人的長相的話,那歷代君王絕對當真是雙撞、耳長及肩、手長過膝了。
不過尚值得安慰的是,娘親至少記起來蕭小姐身上有一枚蝶形胎記,藍紫色的,並且——長在胸口。
除非蕭小姐淪落風塵,否則他們如何去觀賞到任何一位女子胸前的風光?光是嘴上問問,便足以成過街老鼠加登徒子,不被揍死才是奇跡。
唉!唉!唉!
「老弟,你想,一個二十四歲的女子,離家四年,會怎麼樣?」
霍逐陽有一剎那的失神,但很快的就恢復原有的冷笑。
「最好的是已經嫁入,最壞的是盤纏用盡,淪入花街,到時你的罪過就大了。」
「我寧可相信書香傳家的風骨是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良心化為利剌,一針一針的扎著他的黑心,千百種最槽的際遇滑過心臆。逍遙了九年,如今要面對的卻是這種譴責,唉,早知道呀,早知道……。
霍逐陽搖搖頭。
※※※「明日進城,先由花街打听起吧。」
「唉……。」俊逸絕倫的臉上,瀟灑減三分,憂慮多五分。他終必須為年輕時的恣意妄為付出代價。若要問臨安城內,百姓們最飽羨的人是誰,那就莫過于飽受老天眷顧的傳岩逍原本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伙子,居然輕易的入主臨安首富的買家,娶了臨安第一美人貝凝嫣為妻,接收了貝家十代也揮霍不盡的財富。天曉得他是當真愛老天萬般垂幸抑或是人了什麼邪道,得了什麼靈符,三兩下收攝了大美人的魂魄,從此任其擺布。
若說老天寵幸,好歹也該有個限度,不是嗎?有了第一臨安美女妻,再加上萬買家財,已是天下人妒恨交加的蒙天大幸;怎知這傅岩逍,一個手腕高超的公子哥,居然在兩年前包下了甫入臨安掛牌的第一名妓織艷!簡直今所有特地來臨安爭睹織艷嬌客的聞香之客跳腳咒罵不休!
傳聞貝家千金柔若蘭芷,名妓織艷傲似寒梅。兩種絕色滿足了全天下男子對女人的綺想,更別說再來一件氣煞人的事了!
上個月初十,遠從蜀境經商回來的傳岩逍,不僅帶回了無數的茶、棉、蠶絲,以供旗下織造坊整年度的用量,更有大量的媒正一車車押送過來,車隊簡直綿延到天邊去。
看人輕易賺進萬買家財還不算太今人眼紅,至少比起眾人眼睜睜看到一名來自川蜀的大美人被傅岩逍由馬車內牽扶了出來而言,其悲憤妒恨的程度自是大大不同了起來。簡直是可恨至極!
尋常人若能得一美人,此生早已足矣。而這傅家小子,居然一次就得到三個曰一個溫柔嫻靜,一個冷艷絕塵,一個嬌媚入骨。
一次得到三名大美人的青睞,怕不掀翻了貝宅的每一片瓦?
眾人多期待這種事發生個幾回來大快人心啊!
所以自上個月起,等呀等的,端差沒鎮日附耳在員宅的外牆邊期待听到里邊傳出兵兵兵兵的嘶殺聲。
※※※可惜呀,可惜!至今沒听聞個什麼後續進展。莫非是傅岩逍那小子當真馭妻有術?連住在‘貪歡閣’的織艷打昨兒個被一頂大轎抬入了貝宅,至今沒出來,也不知里迸怎麼了。
于是「猜測」便成了臨安城內各酒樓茶肆的話題,就連說書者也各自推敲了不少個杜撰的故事以娛賓客,說得越精采,打賞則免不了約滿滿一荷包。
打從三年前傅岩逍進了臨安,臨安城內上上下下的眾人,莫不密切注意著貝宅的一舉一動。永遠百思不得其解一個貌不出眾的酸儒何以能有今天的輝煌?
老天的厚愛難道沒有限度嗎?
而此刻這個臨安人們口中貌不驚人的傅岩逍,正著一身月白綢緞的常服,雙領對襟的式樣上以珠玉為盤銅,極是悠閑的瘀在羅漢長椅上品茗。二名俏丫畫一左一右,手執絲扇為主子煽涼。
盛夏的臨安足以熱熟放置屋外的蛋。但在這奕房可不。由冰窖里挖出的冬雪正一桶一桶替換著已融化掉的,雪里置著梅湯冰鎮,涼意散播在屋里,冰沁含在口里,哪見得著半絲暑意?
「哈啾!」
瞧!還有人受不住涼的打了噴子哩。
「我說梅殊,你既然水土尚不服,勸你認命一些,別與自己身體過不去,喝些熱湯吧。少你一人喝冰梅湯,也不怕有剩的。」傅岩逍大大呻了一口,咕嚕的又喝丟一碗,讓一邊的丫頭忙又斟滿。
「我不要,這梅湯好喝。」封悔殊有著奇特的儂軟音腔,雖是在川蜀與傅岩道相識,卻是南閩一帶的口音。她有一張嬌媚的臉蛋,加上軟軟的南方口音,隨便一個男人听了,莫不酥化了一身硬骨,當下連灰渣也不見蹤影。
奕房之內,除了伺候著的丫頭外,有著一男三女︰也正是現下外邊閑雜人爭相猜測的正主兒們。
正與傅岩逍對奕的是織鈍;她向來以才貌雙全聞名,當年她還在京城掛牌時,留發下誓言,若能連勝她三盤棋的男子,便可教她分文不取的委身。可惜除了傅岩逍之外,至今沒人能勝她一盤棋。
※※※
暗岩逍的正妻,也就是貝家的千金小姐貝凝嫣坐在趴冰蠶絲席著的月牙凳上,一邊刺繡,一邊觀賞戰況。溫婉的淺笑始終綻放在粉女敕的唇瓣上。
而剛才與傳岩逍對話的封悔殊則委頓在扶手椅的椅背上。由一場大病中逐漸痊愈,仍是有些有氣無力。
比起三位國色美人,傅岩逍確實不是個絕世美男子。
他只是長得眉目斯文、滿身的書卷味,原本自留的膚色教一趙川境之行曬成了黑炭。如今看來是又瘦又黑,若想養回原本的富貴氣,恐怕要好些時日才成了。
對奕的棋勢一直處在膠著的拉鋸之中,織艷更加的全神貫注,反倒傅岩逍顯得有點無聊的伸手覆唇蓋住一個呵欠。
此時,啟開的門邊出現一道粉黃衣影。還沒跨過門檻便已嚷嚷不休︰「我說主子,奕棋了一早上,也該歇歇了吧?別忘了午時過後,張管事要與您在書房議事哩。還有呀,那個林表親在前廳也候了許久,到底見是不見啊?若是不見,就讓我早早打發掉吧,省得浪費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