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舉鵬開口回答︰
「在三大報的娛樂版下方登一則十六開大的啟事,其中不僅要聲明你們已結婚的事實,也要對孫李二家表達歉意,最後放上一張你們的結婚照以茲證明。」
娛樂版是小女生們的最愛,放于其上還怕沒人看見嗎?他們主要的訴求對象也不過是圍在孫束雅以及李舉韶身邊的「有心人士」罷了。
「這下子,可成名了。」孫束雅無奈地嘆息。看來轉學是勢在必行了,否則接下來的日子必定不太平。
十一月份秋意深濃,早晚都有些涼意,但日正當中時卻又炙熱得讓人受不了。
報紙上的道歉啟事一如預料中的造成「日揚高中」師生們強力的話題。在放了一星期」反省假」後,孫束雅返校便是為了辦理轉學事宜。對她而言,公開了已婚身分,也算是柳暗花明了,不過對她好奇的人更多了。
面對眾多熱情的問候,以及接下來源源不絕的問題,她只慶幸自己即將轉學。
走出教務處,看到杵在柱子邊的周向榮,她楞了一下。想起了其兄的惡形惡狀,于是打算視若無睹地走開,不願給攀談的機會。
「孫同學,請等一等。」雖有高大強健的粗獷體魄,但周向榮生性憨厚內向,造就了斯文不擅辭令的口舌,與外表全然不符。
「我不認為有什麼好說的。」她將大袋子抱在身前,走向校門口。
周向榮默默地跟著她走,知道了她真正是嫁人了以後.心中萬分震撼仍阻止不了仰慕之心。也虧得他沉悶閉塞的性子,才不致丑狀畢露,難堪至極。
「對……不起。」他總覽得欠她良多,與兄長的一並算上。如今佳人不得不轉校,他難辭其咎。
站定在校門外的林蔭步道上,才轉過身︰
「沒什麼,反正我早想換個環境認真讀書。我不知道自己憑什麼讓人喜歡,但仍是很感謝你們的一番心意,讓我的虛榮心漲得高高的。若不是我已有丈夫,說不定每天會笑得像傻瓜一樣呢!」
他第一次與佳人正視,不禁紅了臉,不知該把雙眼放那邊才好。結結巴巴道︰
「其實……你今年一轉學進來,我就注意你了。你很漂亮,又不像一般高中女生那樣嘻嘻哈哈,很認真地念書,我覺得你很有氣質……不愧是市女中轉過來的學生。」
「謝謝。」被人家說的那麼好,還真有點不好意思。不過對于這種沒攻擊性的仰慕者,她不會抗拒與他談話,反正這也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他搔搔頭,笑道︰
「你丈夫……似乎是很優秀的人,我……希望你別生我大哥的氣,他最近也不好過,一直在酗酒,我想他是真的很喜歡你吧!或者也因為他以前太過順利,所以承受不了失敗的打擊。」
那位仁兄還真是把「男主角」的身分發揮得淋灕盡致。接下來是不是要表現出這位仁兄因為情海生波,從此成為商業鉅子,游戲人間,但拒絕付出真情,冷硬無情的性格直到真正女主角出現才融化了他冷硬的心?
那──也好啦!祝福他。
「我想他不會再打擾你們夫妻了。」
「但願如此。」她以謝天謝地的口氣回道。
周向榮笑了,伸出右手︰
「握個手好嗎?」
她大方地伸出柔荑,放入他大掌中,感覺到他羞澀的顫抖,不禁笑了出來。
一輛拙拙的五十CC中古小機車正好一路以即將壽終正寢的低咆聲駛近。
噗、噗、噗……
「不想斷掌的話,狼爪給我收回去!」李舉韶不善的冷哼聲介入兩人愉悅的小天地中。
「舉韶,你翹課?!」孫束雅轉身叫著,看到老公騎的古老型買菜車,笑問︰「去哪借來的?」
李舉韶認為老婆有顧左右而言它的嫌疑,打鼻腔哼出一聲之後才道︰
「幾時你與這家伙好到有說有笑的地步了?」
「你吃哪門子醋呀?他與他大哥是不同的。」她輕吻了他一下,轉身對周向榮揮了揮手︰「你進去吧,拜。」
周向榮只是笑了笑,點頭後移步回校園,背影看來有點落寞。著迷的心思,豈是立即可以收回?只能以時間,慢慢來淡忘了。
「你對他比較有好感?」有位仁兄不高興了。
孫束雅很直接地回答︰
「對呀,比較沒有富家子弟的氣息,以後應該比較有前途。」
「很可惜你已經轉校了對不對?」鼻音中隱約噴火。
「喂,你什麼意思?」這男人話中有話哦!她的粗神經逐漸轉細,大大的杏眼也沉重地眯了起來。
李舉韶一臉臭臭地別開眼,不想在外邊吵架難看︰
「上來吧!我們去接兒子回小套房。」
「我自己搭車回去,哼!什麼意思呀?擺臉色給我看!等你神經線轉回正常運作之後,我才要與你講話!」她大步地走向公車招呼站。
李舉韶將破機車轉了個方向,再度「噗噗」的移近老婆身邊︰「喂!吧嘛呀,一起走啦。我請你吃牛肉面,好不好?」這種沒營養的嘔氣還是少玩為妙,古人說的,退一步海闊天空,即使後方是懸崖也得給它退下去。
她側生上機車後座,摟住他的腰道︰
「下次沒道理的醋不許吃。」
「是!老婆大人。」他可憐兮兮地回應,實在沒有幾次吵架的經驗,也不想開先例,只好這麼回答了。
「踫!」
隨著一聲巨響,沖進一名氣虎虎的小美人,嚇著了好不容易偷閑品茗的孫氏夫婦。
以小女兒沖入這一個飲茶室的肢體語言來看,她是打算等別人開口殷殷垂問委屈的,否則她也沒必要將門甩得那麼重。
孫父正要開口,不料妻子搶了先︰
「喲,我道是誰,原來是潑出去的水呀?都當人母了,怎麼一點樣子都沒有?」
「我受了委屈呀!」不找父母哭訴找誰去?
「束雅乖女兒,告訴爸爸怎麼了?」
「老公,都說別再寵她了嘛!免得她老是不明白自己要擔負起為人妻、為人母的責任是什麼。」孫母眼下一瞄,怎麼瞄也瞄不到所謂的委屈在何方。
孫父拍拍妻子的手,仍是以一貫的溫柔問︰
「過來這邊坐.告訴爸爸怎麼了。」
她馬上偎了過去.一點兒也沒有「潑出去的水」的自覺。氣嘟嘟地道︰
「我今天下課,答應舉韶到T大找他,他要打球到五點半,結果我當然乖乖地去啊,一時沒找到舉韶,就向幾個打球的男生問話,他們很殷勤告訴我只要在原地等就可以等到他了。結果不到三分鐘果然舉韶就來了,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說我招蜂引蝶,氣死我了!那些人好心地陪我聊天,又站得很遠,足夠避嫌的了,哪里有什麼錯?倒是他,他身後至少跟了三名女生,我都沒說哩!」
「喲,你們已經結婚久到足以吵架互指是非了嗎?果然早婚是不幸的開始哦。」孫母依然冷言,不為所動。
「爸──我要回來住幾天。」向老父撒嬌比較有效。
「可以是可以,但你們夫妻不能斗氣下去,小毓呢?他怎麼辦?」
「媽媽有空──」好棒的如意算盤。
「沒空。」狠狠將算盤一掌擊碎。孫母叫道︰「吃什麼醋呀!幼稚得半死,你當婚姻是兒戲呀?有話直接談開不是很好?你們是嫌日子太好過了是吧?再玩嘛,何必不直接離婚了事?」這個女兒就是長不大!
「難道因為我們早婚,就沒有吵架的權利嗎?」孫束雅不悅地問著。
「那離婚呀!」想對她撒嬌?到北極去等著吧!
「媽!你很差耶,哪有人母親這麼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