輩枕而眠的時光,不會再有了。
在他溫柔的守護下,她帶著自身的遺憾入眠……
「二哥!請你成全我!」
莽撞急切的語調,與一沖進來便下跪磕頭的身軀,著實令白煦訝然不已!
放下僕人端來的補藥,連忙扶起小弟︰「快起來,有話好好說。如果二哥幫得上忙,必定全力相助。」葉盼融尚在內室沉睡呢!可別讓白濤的大嗓門擾醒了才好。
但白濤死不起身,非要得到原諒與成全不可︰「不,我不起來,我罪該萬死!可是我仍厚著臉皮希望二哥先答應了,我才會起身。」如果他不能得到全宅最善良,且最受寵的二哥支持,那麼他與連麗秋的未來,怕是會被當成奸夫婬婦,活活給打死了。
「濤兒,起來吧!除了天地父母之外,不該輕易向任何人曲膝。」伸出兩指,輕易將白濤碩大的身體提坐在椅子上。他不理會白濤不可思議的表情,再問了一次︰「到底是什麼事呢?」
白濤畢竟莽直,不再思索二哥何來「神力」將他提起,便要道明來意;但羞慚使得他吞吞吐吐,無法立即導出重點︰「我……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但是感情的事本是不由人的,何況你一直沒有回家……我也不是……有心的,我只是……情不自禁。真的,一開始我非常良心不安,但卻又無法自拔……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白煦深思著小弟如此吞吐的來由,不免浮出幾點可能性;而,歸列為需要他原諒的情感事件,只有——連麗秋?
「你戀慕連姑娘,是嗎?」依連麗秋一心想與他成親的情況來猜,小弟應是單相思了。
「不!我們是彼此相愛的!我們已有三年感情了!」白濤駁斥著︰「我們一直在苦惱要怎麼向你開口,麗秋只會叫我忍耐,等最好的時機,她會向你開口,但我知道她沒那個膽!再不說,你們就要成親了。二哥,請你原諒我們、成全我們!我也只敢來對你說。倘若爹與大娘、大哥知道了,一定會打死我的!」
「你怎麼這般糊涂!」或許白濤與連麗秋的戀情對他而言是好消息,但白煦一心想到的是日後他們會被世人所鄙棄的情景。盡避家人皆成全了他們,但成全不代表原諒或接受。「通奸」、「逆倫」的罪名,會壓在他們身上直至千秋萬世。
才二十一歲的白濤,並無遠行的勇氣,相信連麗秋更無吃苦的打算;于是他們希望得到原諒,並且依然過著原本輕松寬裕的生活,何等的淺見無知啊!
思及此,白煦面孔沉凝,比起委婉拒絕連麗秋更令他擔心的是——他們將自己逼入絕境而不自知。他知道他不會娶連麗秋,但……並不感恩上天給了他絕佳的退婚借口。
白極大小,沒見過世面,又不懂人情世故,可以原諒。唉!可又哪里舍得責備連麗秋有這種行為呢?初戀情人一去不返,有個未婚夫也只是掛名,鎮日守在深閨,擔憂著無名無分無依地孤老一生,一旦有機會擺月兌困境,她豈有不加緊把握的道理?
沒機會另覓他人,白宅內,除了年少單純的白濤,還能有誰可以依附?但,她為何從未想過可能必須承擔的可怕後果呢?
「二哥!你開口呀!求你別生氣!」
「濤弟,二哥能原諒你,但親人呢?外人呢?爹是何等注重名聲的人。雖然現在當家的是大哥,而大哥生性風流,但他與爹相同地保守。何況行走商場,容不得丑事外揚壞了咱們生意,讓大哥抬不起頭。二哥也可以促成你們倆成親,但卻保證不了日後會有平靜的生活,你想過嗎?」
他的分析,卻只令白濤驚疑不定地列為怪罪的借口︰「你不懂的!你沒愛過人,你怎麼會懂我的感覺?要去愛一個人時,淨想著種種世俗看法,哪叫真愛?如果你懂愛,就會原諒我!二哥!」
懂愛?以「愛」為名,便可為所欲為了嗎?任何一種自私行為的不可饒恕,便在于傷害到他人,無視別人痛苦而方便自己,為自己找千百個理由月兌罪,終究難掩任性的行為造成了他人困擾的事實。
「除了原諒你、成全你之外呢?還要二哥做什麼?」不忍苛責,卻也不願見他永遠陷入被鄙視的痛苦中。然而,他當真無法想出十全十美的方法,讓每一個人都不受傷害地平定下這一檔子事。
「請二哥幫我說服參與大哥,其它我不求了。」在他天真的世界中,一旦最敬畏的人應允了,便代表他有美滿的未來可過。認為白煦提出的問題全是杞人憂天的恫嚇之論,他並不以為然。
然而他忘了一件事。如果白宅主事人大力反對,並且堅持將他們打死以正名聲的話,必是來自諸多外界給予的壓力,令他們丟不起這個臉。
「二哥!如果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話完又撲身想趴在地上不起。
「你馬上滾!」
冷然如霜的聲音來自通往內室的入口。一抹黑影不知何時沉重地溢成明亮室內的唯一暗處,直往人的心口涌上,是股源源不盡的黑色壓力。自然,也凝結住了白濤的激狂與噪耳的吼聲。
「呀!吵醒你了,真抱歉!」白煦走向她︰「如果怕吵,不如先回你房間再睡上一會,晚膳時,我過去陪你一同吃。」
她冷淡的眼中挾三分責難,掃過白煦一眼後,又看向白濤︰「他走,我才走。」
「你憑什——」
白濤的叫囂沒有機會發揮完,葉盼融化成一道驚鴻沖向他;而他的眼連眨也沒存,便發現自己身體重重地往門外飛去——而奇異的是,更快的白影欺身于他身後,扶住他衣領,使他平安著地,無一絲損傷。但雙腿卻是便不上力,軟綿綿地跪在地上……怎……怎麼回事?
「盼融!」白煦出口責備,但語氣仍是溫和自持。見葉盼融一臉崛強地側開了面孔,他只好同小弟道︰「濤弟,你先回房去,明日二哥會找你談。」
渾渾噩噩的白濤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虛軟而盡其所能地小碎步連滾帶爬離開白煦的院落。
葉盼融將她未消盡的怒氣付諸一拳,猛力擊向石柱,掌場敲碎了一角,也令自己血流不止。
「別——」白煦真的生氣了,但仍是以治她的傷口為要事。要訓她不愛惜自己,則得延後再說。
葉盼融將右手背在身後,退開一大步。
「我立即離開這里。」
「先讓我看你的手。」他跨了一步,人已在她身前,但她又要退開,他索性摟住她,語氣疲憊︰「別對我使性子,尤其在你受傷時,更不要。」
「我討厭你對待事情的方式。」她冷道。
「孩子——」他嘆息︰「如果討厭師父,該出氣的對象是我,而不是找石柱來自殘。」
「你的‘好’難道永無止境嗎?」她低吼,理不清心中波涌的是怨、是妒。
他將她抱入內室,在為她涂藥時,才輕柔道︰「我並不好,否則早應該做好每件事,而不是讓人來乞求。如果我好,我不會讓你養成冰冷性情,對人世存著嘲弄與冷然。」
「不討喜的天性沒人改得了。」她知道自己拖累白煦良多。
「不是不討喜,只是不善表達,也不屑表達。盼融,你不能一旦認定別人有害于我,便出手傷人,那會令我愧疚的,明白嗎?」
「我知道我沒資格。」她要抽回手,但白煦仍堅持且輕柔地握住她。
「你絕對有資格,但我希望你以後別以激烈手段處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