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瞧過半掩面紗的冰葉,南宮卓驚呆得無法自持,手中的折扇掉落地上也不自知,更別說其他未曾真正見過冰葉的人了。全然愣成啞子似的,只能拿凝滯的眼,不由自主死盯著佳人。後知後覺的慕容慎文更是震得一顆心幾乎要蹦跳而出;在幾步踉蹌後,居然跌在地上而沒有感覺。
她的冰冷毫不遑讓于她驚世的美貌,春天的沁涼霎時變成徹骨的冬風,穿透過不相識者的心房。
「葉姊姊,你還記得我嗎?」玉婉兒開心且著迷地呼叫著,滑下馬背,直奔到葉盼融面前。
「玉姑娘。」葉盼融冰冷的表相只融化些許,也算是打了招呼,便看向正為盜匪包傷口的師父。她將車內的藥品布帛捧到白煦面前,她的不以為然並沒有訴諸語言。
白煦只是微笑,他們師徒間自有相知相持的默契。
直到官府派人來處理完這批草寇,五名不速之客居然也因「恰巧」要去開陽,而成了這對師徒的旅伴。
白煦是很好說話的,而冰葉再怎麼拒人于千里之外,仍是以師父的意見為依歸,沒有抗拒。
心細的眾人在模清了情況之後,白煦一下子受到無比的敬重;尤以最不會掩飾情緒的慕容慎文最為明顯,使惹得玉婉兒笑得風雲變色,無法說出椰揄之言。
一路的行程多了五個人,也代表多了變數,往開陽的路途一下子多采多姿了起來。
葉盼融一貫的不言不語,而白煦自有打算。「風流四公子」中,以南宮卓氣度最佳;唐浚少言沉靜;費北歌樂觀而重義氣,並且風流自賞;慕容慎文則稍欠歷練。
無論怎生迥異的性格,這四名身家一流的公子,皆心儀上了葉盼融。白煦想藉此給所有人一個機會,也給孤絕的葉盼融一個參與群體的機會。若能因此而體會到真情,何嘗不是一件美事?這些人都還不錯的。
就算沒有好姻緣,那麼她至少會得到幾位朋友,對吧?他衷心希望。
一切都只要葉盼融活得更好,那麼他這為人師的,總也算盡到一丁點棉力了。
「啟稟堡主,冰葉一行人正往開暢行去,在‘凶煞林’中,又加入了四大莊的少主,以及飛月山莊的千金。」奉命監視葉盼融一行人的男子,正簡略地報告給楚狂人知曉。
「虎嘯廳」內,除了楚狂人與那名報告者外,還有一名美色媚絕的成熟女子坐在首座左側,神色既冷又媚,注視著自己手上玉觸的面孔,彷佛全然不視其他人在談論些什麼。
楚狂人淡問︰「那白煦,當真武功全無?」
「盜匪攻擊他時,他能閃,並不出手,隨後追來的那四人沒讓他有機會出手。」所以仍不明白白煦是否會武功。
隱怒的神色一閃而逝,他笑得極冷︰「壞事的家伙,想逞英雄博冰葉一笑嗎?」
「男人向來這麼做。」艷色姝女微笑應了一句,點出數日前大堡主也曾有類似的行為。
而她的嘲弄,換來不輕不重的一巴掌以示懲戒。
楚狂人動也沒動,以掌凝氣,微一揮過,掌風便凌厲結實地掃向艷姝左頰,一縷與胭脂相同顏色的液體緩緩由唇中流出。
他神色未變,她亦未變,除了她的艷容浮上青紫外,什麼都沒有變。
「我不是叫你來此嘲弄我的,怎麼此刻還不明白?」他聲音滑膩若絲,口氣像是寵溺著不乖小丫頭似的。
艷姝深吸一口氣,力持平穩神色地看他︰「不知堡主有何吩咐?」
「想辦法接近白煦。我們暗中盯著他們總不是辦法,冰葉必然會發現。接近他、探他的底,別讓他們師徒太過接近,我相信‘秘媚’傳人不會議本座失望的對吧?紫姬?」
她眼波未動,靜靜地點頭︰「是的,堡主。」
從未見過楚狂人會為一名女子費心思,而他向來的手段不是直接毀滅,便是瞬間掠奪,幾曾去千方百計的迂回?但,這並不是她必須思考的事,楚狂人只想要冰葉,而她的任務是白煦。
抬眼與他的目光對上,總是永遠會訝異著,這樣偏狂激憤的男子,為何會有一雙無害的笑眼?當他殘酷地將人肢解時,蘊著的笑意竟不是猙獰,而是一貫的溫雅若水;彷若殺人之于他一如欣賞好山好水,都是美妙的享受。
這樣的男人,才真正教人徹骨生寒吧!
不由自主地輕顫,終教她冰冷的表相動容了些許。
楚狂人看了,只縱聲大笑。
他只肯定一件事——趙紫姬的冰冷面具,比起那天生冰顏的葉盼融,是差上一大截的。
真正的冰樣玉貌,一斧劈碎,才會得到真正的快意吧!畢竟他已無聊太久了,總要有些事來讓他消遣消遣才行啊!
他要定了葉盼融!
第五章
那幾個人昨日起便不曾出現了。
葉盼融凝神閉目,將耳力擴張到極限地搜尋方圓數十丈內的波動,再一次確定沒人之後,她才收攝內力,吁了口氣。
在與師父同行的期間,她戒殺;而在處世原則上,她對于偷模行為的容忍一向很大,除非暗處的人現身對她挑釁,或施展一些小人招數,否則她向來視若無睹。
但此刻與師父同行,她不希望有什麼意外產生,因此會特別注意周遭的動靜。她並不會去追究這數日來潛伏在一邊監視她的人是何方人馬、有何企圖,依她凡事不畏不閃的態度,來者何人已沒有差別。不過這種情況一旦出現,只代表著「麻煩」即將來臨。
最近她惹過什麼人嗎?除了手誅了屈陘那廝,倒也沒其它怨恨可以招來;而那個婬賊,正是狂人堡的首領之一。如果要報仇,大抵也該派人追來了,那一盤散沙似的亡命之徒,能出什麼菁英?
不管是誰,手刃了絕不必感到愧疚。
些微的腳步聲輕盈地移來,在三丈外,她便已起身看過去,也看到了玉婉兒俏麗的笑臉,純真無垢的神情由美好安康的家世而來。不能說是不知世間愁,卻是沒真正遇著悲苦的人。
人心既是偏的,老天又怎麼可能會公平?眼前不是最好的印證嗎?
純真而聰慧的玉婉兒,世故而滄桑的葉盼融。
「葉姊姊,我可以過來打擾你嗎?」
「有事?」罩著紗帽的面孔,只以平板的聲調回應。
「我是想今晚的路程約莫會到陽遲縣,我們玉家在那邊有個別業,今夜在那邊落宿可好,讓小妹盡一分心。因為老是叨擾到你們,實在不好意思!」玉婉兒走近她,在三步距離止住。雖然一心想親近,但她天生的好人緣似乎對冰葉沒用,她也只好站在寒意不強的地方了。
「我師父怎麼說?」
好厲害的冰葉,怎麼知道她先問過白煦了?
「白公子說你不喜寄住他人的地方,叫我取得你同意後方可安排。葉姊姊,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對不起!」她只能這麼說,話完,越過她,逕自先走回馬車的方向,沒再看向玉婉兒企盼的美顏。
她對玉婉兒有好感,卻不代表她願意親近到打破陌生人的藩籬,各人還是走各自該走的路吧!
「哎,姊姊!等等我!」玉婉兒拎起裙裾,追在冰葉身後,遺憾自己給她的好感沒法子更進一步。
驀地,冰葉定住身形,讓毫無防備的玉婉兒迎頭撞上,來不及呼叫,便看到有一抹白影飛縱而來——咦?那個人不是慕容慎文嗎?他以為他在做什麼?
就見葉盼融從旁側開一步,慕容慎文先發制人的招式便落得無功而返,立定在她們身後,不減原有的狂傲本色;但狂傲之外,卻暗藏著源源傾慕,以及渴望佳人注目一撇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