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色微變,鐘適仍是決意丟她回台灣。當成兩人之間什麼也不曾有過嗎?
如果她會順著他的心,那麼她大可不必來了,只要她活著的一天,他休想娶她以外的女人。看來鐘適還不明白一個女人的固執,可以堅定到什麼地步,老實說,她有點氣他了。
「你可以送我回筆架山,與那群公子們為伍,但你沒資格命令我回台灣。對不起,你的權利只有把我丟出你的公寓而已。」漫不經心的轉身而去,打算換上她的禮服,回何公子的別墅後再從長計議。顯然她大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以為重拾舊情便可以讓他決定不去犧牲他的愛情,不去與沒感情的千金小姐成親。但鐘適這人比她所能理解的更加有容忍性,甚至偉大到容忍把自己的一生交付在毫無幸福可言的婚姻中。
或者對他而言,愛情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沉思中的她因被鐘適攫住而打斷了思緒。她看著自己被抓牢的左腕,再看向他陰郁的眼眸。
他沉聲道︰「你故意氣我是嗎?如果你以為——」
她打斷他︰「對不起,我不會作太自以為是的「以為」。我更不會因為昨夜拖你上床就認為你會突然愛我愛得死去活來;畢竟與你上床的女人不止我一個,我可不敢因此而大作白日夢。」
如果她是存心氣他,那她該死的成功了!鐘適從來沒有發現自己居然這麼禁不起撩撥,似乎只要她來上幾句尖刻的話,他便會在瞬間成為全世界最暴躁的人。
老天!她怎麼辦到的?
他鐘適可是香港商界公認的冷靜魔鬼呀!
此刻他卻連掩飾怒氣的能力也沒有!
「方笙!我警告你,你最好乖乖回台灣去!」他咬牙。
「不要。」她很干脆的丟給他一句拒絕。說真的,要在他這種撒旦面孔下故作鎮靜,可不是簡單的事哩。要不是算準了他不會傷害她,她早就抱頭鼠竄了!瞧他的俊臉鐵青成什麼樣子!
他被她的任性驚得差點忘了呼吸!然後又被涌上的怒火燒得七竅生煙!從沒有人敢在他面前任性而為,就算是企圖操控他一生的鐘重陽也深諳笑臉相迎的道理,不宜以高壓手段逼迫他就範,否則只會弄巧成拙。更別說其他人了!而這個小丫頭居然……居然無視于他的怒氣,直接挑。
要不是他太生氣的話,他一定會為她的勇氣拍手叫好!丙然是標準的初生之犢,是吃定他對她沒轍嗎?
丟她回台灣的方法至少有一百種,但都會令她哭……
懊死!她究竟要什麼?他身上沒有她要的東西,「我要你愛我,我不要你娶別人。」
方笙由他眼中讀到了問號,緩緩低喃。
他放開她,躲開她的注視,「我不要你。」他回答得殘忍。「如果我必須和每一個與我有肌膚之親的女人相愛,排隊等候的女人大概會由香港島排到九龍去。我沒有仙女棒去實現你的夢想。」
她移動身軀到他視線範圍。
「你不要愛情?」不理會他話意中刻意的傷害。她只要從他身上探知更多有利于自己可掌握的訊息。
「我不要。」他冷淡的回應。
「你不要我?」她又問。
他低頭看她的美顏,不掩波涌。
「我要。但決不容許女人以身體當索愛的籌碼。」
她微笑。
「原來我用錯了方式,在你眼中成了企圖用身體來勒索愛情的女子之一。真是老套,難怪惹你厭惡,我會改進。」不問了。她這回堅決的走回客房,換衣服去也。
鐘適不由自主的跟了過去。隔了一扇門,雖知門沒鎖,而他們早已同床共枕過,但他仍不會大刺剌的直沖了進去,覷看佳人更衣。
「方笙,你不會與那些公子哥兒住一起吧?」他堅持要得到允諾。即使他們不算「有什麼」。他仍不會眼巴巴看縴弱閨秀入狼坑,給一票有機可乘。除非他死。
「我會住飯店。」她回道。
「你不是說房間都被訂光了?」
「那就要運用閣下的人脈了。听說你與「麗晶酒店」的總經理是大學同學,可以代我租一間貴賓房嗎?」
她怎麼知道的?鐘適盯著白色門板皺眉。是鐘迅說的吧?
「好,我替你安排。」
轉身去打電話時,他心中暗自嘆息。這樣劃下句點,應該算是好結果了吧?
此刻他並不能肯定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許多許多年以前,他的「需求」已被擱置在最不重要的角落。常是他去完成別人的需求,而非自己的想望。突然間要自問「要」與「不要」,已是太困難的事了。
他是個不必有需求的男人,從他被人收養那一刻起已然注定。
***鐘適是個行事很低調的人。除了他在商場上別有一股狠勁之外。私底下,他不太與人有來住,也從不麻煩他人為他做事。但這並不代表他的人脈因而有所阻礙,許多認得他的人,只要稍有交情,都會十分欣賞他這個人;只是難以深交在于鐘適獨來獨往,莫測高深的性情。
事實上,一旦他有請托于他人,都會令受托者受寵若驚。
所以,即使九七年的回歸大限已近,各大飯店皆已被預訂一空的情況下,方笙仍是住進了九龍島上一流的麗晶酒店之內。
如果說香港島本身屬于行政與經濟中心,以及觀光休閑勝地的話,那麼九龍島便是流行、豪華、熱鬧的消費天堂。
只有九平方公里的九龍半島,以彌敦道為中心,充滿了各種奢華的消費場所,熱鬧非凡,是香港第一大購物街。每年到了購物節或換季期,會涌入大量亞洲各國的消費者前來搶購物美價廉的折扣品,更加顯得這小小的東方之珠氣勢不凡。
將行李送入了貴賓房,已近午餐時刻,鐘適的臉色卻始終沒有好轉。原因在于他真正看到了那些來自台灣的公子哥們——原本他以為那是方笙隨便說來氣他的,想不到竟是真的。尤其有長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來那屋主何必生百分之百的居心不軌,那家伙甚至急色到不掩其眼光的婬濁,在面對一夜未歸的方笙時,居然口不擇言的大談性隱喻的諷刺!簡直存心要讓她無地自容,讓他差點掄拳揍人!
依她的精明,怎麼會與這種人渣同行?她有沒有腦袋呀!隱忍到現在,他依然有大吼的,雖然理智再三的告誡他,他並無此權利,所以他作不得聲。
他們只是朋友,不是情人,該死!
「人家說香港是吃的天堂。如果你有吃午餐的時間,咱們去吃北平菜好不好?」方笙並不理會他的怒氣,以天真的面孔迎向他。如果他存心當她是再普通不過的朋友,那麼種種超越「朋友」界線的情緒,他最好自己承擔,最好氣得他中內傷,才不枉她的一片真心落得貼人冷的地步。這份情感若不能皆大歡喜的雙贏,就只好各自心傷的雙輸。
如果會慘到那個地步,她絕不會是唯一感到傷心的人。
見他陰沉的面孔沒有反應。她將玉手伸入他臂彎中,輕輕拉了他一下。
「鐘適,可以陪我吃飯嗎?」
他回過神,撇了下唇角。
「想去那里吃?吃那一種菜?」口氣仍是不佳。
「北平菜。听說有一種荷葉包著的「化子雞」很有名。」
「好,就吃北平菜。」他挽她走出麗晶酒店。
才步出大門沒多久,即有一聲憤怒的嬌呼傳來!
「鐘適!」
雪白勞斯萊斯房車中走出來的,正是一身雪白、精雕細琢一如名模扮相的金家千金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