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較喜歡去研發一具身體潛能的極限。也許武俠小說是敘述得太夸張,但我相信人的身體有無限的可能性,現在的人就是動腦太過,所以身體機能愈見退化。與其和別人大玩我虞爾詐的游戲,我寧願對手派來一串人與我廝殺。」
他們一同往頂樓的和室走去,他將她摟在身邊︰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會厭倦孫儷那些人的打擾?」
「情況大過復雜,她和每一個你母親或父親派來的人手,是不是代表著反對呢?我無法不去想這一層的顧忌。無論如何,想到這個,再灑月兌的人也放不開,或許日後所謂的婆媳關系不會有什麼問題,因為你說你打算與我定居在台灣,但……知道自己被反對,總是——很難愉快得起來。」在三樓的扶手處,她背靠著牆,面對他道︰「我向來不怕麻煩與打斗,更甚地說簡直是樂在其中!不過,那是因為我不必擔心對付的同時還必須去想受不受喜愛的問題。我喜愛你,自然而然也會希聖你家人做到最基本的不排斥我,否則我們的未來可能是一片黯淡。」她的行事原則向來不強求,也絕不委屈自己。
風御騁突然拉住她往樓下走去。
「怎麼了?要去哪里?」方箏不明白地低問,控制音量不去吵到宅子內的其他人。
「去找我母親,你們該正式見一面了,有話全攤開來談。」
「哎!現在才兩點半多,而且……你母親在哪里你知道嗎?」方箏可沒打算去面對他那些偉大的家人。
他拉她回房間拿車鑰匙,並且很快撥了一通電話給狄森•威爾。
「給我我母親的地址。」
十秒後,他掛掉電話,對她道︰
「走吧,我也很久沒看她了。」
方箏躲過他要抓她的手,戒備道︰
「你臉色看起來不大好。」
「放心,我沒有與長輩決裂的習慣,我只要她的祝福而已。」
「祝福?誰提到婚禮了嗎?你何必早早去威脅你母親,嚇她心髒的承受力呢?我認為此刻她沒什麼心理準備的。」
風御騁沒給她掙扎的機會,而他敏捷若猛豹的身手也不是方箏防範得了的。迅速一探,她已牢牢被他摟住,半挾持地往車房而去。
坐上車之後,他才道︰
「我知道你對這種事感到厭煩了,所以我要敬馳代我除去一切騷擾,連孫儷也弄回美國,不惜欠下一堆人情債。只是我沒料到你終究還是會介意受不受歡迎的問題,這是我的疏忽,但凡有令你介意的事,皆是我首要解決的大事。」轉頭給她一個吻,低喃道︰「待你完全沒有心結時。我們就該步入禮堂了。有祝福、有花、有真實的婚禮與準備相守一生的兩顆心。」
這是他人生的大夢。追夢來台灣,就是為了完成他今生之所盼;如果方箏想要未來婆婆的祝福,那她一定會得到!
方箏由他眼中的晶亮光芒,以及溫柔口吻中所傳達的訊息,也明白他最想得到的是一個真正的「家」。
沉默了良久。她思考一個問題︰
「御騁,你有沒有想過……你母親這麼做,或許只是想取得你的注意,她不見得是討厭我,只是有某些希冀的事也渴望達成?」或許初步的打斗是一種試探,過後較為過火地派孫儷前來,怎麼會沒料到孫儷可能會有的舉止?一個江湖上叱 風雲二十來年的女巨頭會沒預料到這點失誤嗎?
風御騁怔了一下,很快地否決︰
「你不了解她,我與她之間是‘上下屬’的關系超越一切身分;她並不需要情感方面的養分來豐富她的生命,從來就不需要。」
「可是,如果你能有對情感的渴望.又怎麼能否決生你的母親會沒有呢?你究竟是她的骨肉。遺傳自她的所有不是嗎?」
「你是這麼希望的,是嗎?」對于與他共處二十八年的母親,還有誰比他更了解的嗎?何況方箏根本沒見過,種種不正確的臆測都推翻不了他的認知。
方箏搖頭︰
「希望是一回事,但我的猜測並不是由那個為出發點。我很少自欺欺人,也許你是當局者迷,我才是正確的。」
車子奔馳于墨濃的夜色中,沉寂的車內因沒有交談而凝窒,許久之後,風御騁回應道︰
「如果你的猜測是對的,那我母親的野心比我想像的更大。」話氣中含著冷漠︰
她對他們母子的相處情形浮上好奇,忍不住問︰
「她抱過你嗎?親過你嗎?」
答案是方箏曾料想過的︰
「如果我曾享受過一絲溫情,那麼大抵不會把家庭的溫暖當成一生最難達成的目標吧,並且盲目地狂戀上你。我與她之間——從沒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反而是我大哥才給了我血骨相連的情感,父母皆無法超越。」
好詭異的親子關系,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她小心地問︰
「你——恨她嗎?」
「不。」他搖頭︰「你無法要求一個窮人貢獻出金錢,我知道她愛我的方法就只能那麼多了,我父母皆來自幫派家庭,江湖上的事情重于一切;在那樣的環境長大,誰能向他們索求連他們都陌生的東西?只能說每個人追求的理想不同。我絕不會向別人乞求眷戀;我要什麼,就得自己努力去爭取,不會因為她是我母親而以為她理所當然要給我所有的愛。」
他有這樣的思想,也難怪他在計畫事情時皆有萬全的準備工夫,光是由追求她的事件上便可看出來,她常在想他為什麼要觀望她六年才來?
除了與他兄長的合作事業要漂白為正經企業,還有什麼顧忌呢?他明白她嫉惡如仇、討厭黑道人物,所以他走向正軌,並且一一與敵人解決恩怨;而讓他父母諒解他的月兌離,想必也花了一些時間。
六年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不打算白白付出,所以他來到她面前,已是勝券在握、勢在必得,讓她連反抗的機會也沒有。
他不擇手段要奪取她的心,用熱情、用恩情——並且算準了她性格中大恩不言謝卻會永銘于心的特質,利用了個淋灕盡致。所以她會覺得沒愛上這個男人會很對不起他。
會惱他的算計嗎?其實並不,如果有一個人了解你如此透徹,費盡了那麼多心思,對情感再愚鈍的人也會心折動容。芳心如何不悸動?
也許她沒有一般女人戀愛時該產生的羞態嬌柔,但愛他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錯過了他,再也不會有第二個男人欣賞她一輩子也不會穿女裝的性格了,並且知道她的嫵媚在中性扮相中最為動人。他證實了她的愛情看法——如果男人真的愛一個女人,絕不會要求女人為他而改變,迎合他的喜好。
她一直認為,如果在相遇之初的單純吸引,造就了戀情,必定是那樣的相貌特質有其出色之處;不該在相戀愈深時,反而要求對方不斷改變,迎合自己心中塑造好的模型,然後漸漸喪失原有的特質,漸漸磨去初時單純喜愛時的悸動。到那時……愛情仍是真愛情嗎?她不以為。
輕笑出聲,她靠向他肩︰
「雖然你對你母親的想法尚有可議之處,但是對你所做的一切,我仍是欣賞的,如果你打算與我結婚,我想我會同意。」
「你以為你逃得掉必然的結局嗎?」自大狂妄的口吻表示出他從不懷疑會步入禮堂的事實。
她一點也不介意這次他口中霸道專斷的決定,逸出清朗的笑,覺得心情良好,一掃近幾個月來的不確定與氣悶。
他來得比她預料的時間還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