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原本一心欺凌她的男子,到底不是天生冷血的人。濃眉緊蹙,神色由心疼化為隱怒!這淚,為誰而流?
而,是怎樣的狼心狗肺讓他做這種事?在明知道她是他弟弟未來的妻子之後,他該放了她,放過所有人,強自以仇恨為理由去欺凌他人不是他屑于去做的事,可是……他現在又在做些什麼?他又氣憤些什麼?他又怎麼能對這般可憐又脆弱的女子再三調戲輕薄……?
她哭了,是哭自身的不幸,還是哭她的貞潔?或者,哭他的強盜行為?
「別哭……別哭……」他輕輕哄著。望著她再度被他折磨到嫣紅的芳唇,為著他是唯一品嘗過的人而感到滿足;可是她的淚,同時也鞭打著他的良心。
為什麼她總是讓他矛盾地在水火中浮沉?無論任何事,都是!無法有絕對的喜,與完全的怒。
這女子,會在他生命中佔著什麼分量?如果他轉身而去,那麼,她便只會是他弟媳而已。可是他無法拋下她,寧願去任一顆鋼鐵的心淪陷。然後,讓每個人都隨他萬劫不復!
他陰寒沉郁地笑了,心頭卻緩緩地疼痛了起來。
靶覺到他手勁略有放松,她立即掙月兌他雙手,漫無方向地要退開,卻在右腿的疼痛中往大理石地板跌去,她絆到了身後的石椅。
但預期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一只鐵臂勾住她柳腰,而另一雙溫暖熟悉的手扶住她縴細的肩。是表哥!
隨著心頭的松懈,她投入表哥懷中,整個人完全失去力氣,只意會到腰間的手已移開,而她的心因失落而沉潛。
「表哥……」她哽咽地低喚。
初踏入芙蓉軒的韓霽完全不明白情況,在飛身過來扶住表妹後,看到表妹滿臉珠淚;再抬頭看到一臉鐵青的長兄,這情況,怎麼也無法令他理解。
「淨初,怎麼了?受到驚嚇了是吧?對不起,因近日來你病體初愈,山莊內大小事情都沒有告知于你。原本想今日忙完之後領你拜見大哥的,不料你們卻先遇見了。你一定是以為見到陌生人而嚇著了,別怕別怕,淨初,你面前站著的是咱們的大哥韓霄,就是我常常提起的大哥,長我六歲,一向最疼我護我的大哥。離家十年後,終于回來了,正巧可以替我倆主持婚事,淨初,來,正式見過大哥,你叫大表哥就成了。」
雲淨初原本就發白的面孔因韓霽一番話而益加慘白,他是韓霄!那離家十年音訊全無的浪子!是表哥口中無比崇敬的英雄?!韓霄……她該稱為大表哥卻毫無血緣關系的男人。
「叫呀,淨初。」他輕哄。
「大表哥……」她細若蚊吟的聲音中含著絕望的顫抖,而太快來到的了悟令她承受不住韓霄早就知道她是韓霽的未婚妻了吧?而他居然還能不當一回事地輕薄她!
「我承受不起。我也不是你的表哥。」
鐵青的臉沒有任何平緩,撂下這種不善的言詞後,他無禮地施展輕功飛走,連退場的話也不肯多說,但那沉重的怒氣卻久久揮散不去,留下怔忡的韓霽與心悸的雲淨初。
「淨初,到底怎麼了?大哥與你……有什麼誤會嗎?」韓霽拿著手巾,仔細地為表妹拭去淚跡,扶她在石椅上坐好。他是怎麼也猜不出大哥何以對淨初無禮。
雲淨初連忙搖頭,有絲艱難地開口︰「沒有,可能……無形中對他有些冒犯吧。我們……別提他了。表哥,您今天來這兒,有事嗎?」
暫時撇下兄長的事,他輕笑道︰「娘決定三月十日將咱們的婚事舉行。你認為可以嗎?也許有些倉卒,但難得大哥回來,也因為商行正在擴大中,我難以抽身,若不趁此將婚事辦了,誤了你的婚期,招來外人閑語,可就是為兄的錯了。你說呢?」
忍下直逼眼眶的淚意,她的心思仍因韓霄那般非禮她而發疼。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對待她,情有可原;但知了情,卻又調戲她,則居心難測了。在他眼中,她只是一名無依無靠、目盲而無力自保的孤女罷了,是嗎?
他是韓家長子,也許他想追討的是她八年來白吃白住韓家的報償吧?真的是這樣嗎?
「淨初?」久久不聞表妹回應,他擔心地問了。
「表哥……你對待我,是男女之情嗎?」雲淨初那雙無焦距的眼,準確地對上表兄的雙眸,問得有絲急切。
她的問題令韓霽猛地一楞。
在他二十年的生命中,隨著一定的規劃去成長,責任則是他生命的一切,在非關男女情愛的年紀,就已知曉失明的表妹須要他責無旁貸的牽扶;除了他之外,他不能放心將表妹交給任何人。這種感覺猶如大哥出走後、父親猝亡時,他對躍日齋的感受相同。
他疼愛表妹,憐惜她、珍視她,因為沒有其他令他心動的女子可以比較,倒也不曾有空閑去細想各種情感的異同。也應該說,在他十二歲那年,就知道表妹會是他的妻子,所以再無心思去觀注其他女子,因為他有妻子了,再去注意別的女人是不可以的。
因為無從比較,此時突然要區分,倒也讓他無從說起了。
「我喜愛你。而這種喜愛不會因為「未婚妻」這詞兒而有所改變。」他僅能這麼回答。
「表哥……」面對這可棲息一生的臂膀,她還猶豫什麼?
「淨初,無論如何,我都會盡全力令你快樂無憂。」
她知道。所以深感慚愧。
「表哥,咱們……」她的心彷如被刺了下,但仍努力把話說完︰「咱們,就在三月十日成親吧。」
她將自己推入了溫暖的天地,做了最好的選擇;她也將一顆心封鎖,沉入死寂的黑潭中,任它控訴,而不予以理會。
這樣的日子呀,將會煎熬到她閉目長眠那一日吧?
向來,她都是在芙蓉軒獨自用三餐的,而姨娘會來陪她。不一同用餐的原因是韓霽忙得無法回來吃飯,那麼剩下兩名婦孺,就大可不必硬要待在前廳用膳了。
而近些日子以來,山莊來了客人,加上韓霄的歸來,沉靜的宅子熱絡了些許,每日晚膳必然會在前廳擺桌上菜。
雲淨初獨自在軒內用膳數日,一方面,是不讓自己不能視物的窘態畢露;一方面也是為了躲開那個在二日前一怒而去的男子。何況,她只是韓家的寄居者,在末成為韓家二少夫人前,怎麼說都沒有資格與他們共同用膳,她很識時務的。
但今日,情況有了改變。在傍晚時,前院派了人特來她這兒請人,說是大少爺有請雲表妹移尊就駕,賞臉一同用膳。
人家都這麼說了,她豈敢有所不從?只是,他想如何?故意要她難堪嗎?在那陌生的飯桌上,若沒有女佣隨侍,她根本無法吃到任何東西;可是,在前廳用餐,哪容得了女僕貼身伴隨,替她布菜?連碧映也無權與她同桌。怕是,無論如何也非出丑不可了。
在前去用膳的途中,她緊繃的心令她臉色發自,微微抖瑟的身子,讓她先建設好受傷的準備。她知道,韓霄存心與她過不去,因著某種不為人探知的理由。
「表小姐來了。」碧映在偏門入口招呼著,小心地扶小姐進內。
全然不覺自己令人驚艷的容姿造成了在場人多大的驚嘆,她小心包裝好自己的脆弱,讓丫鬟扶坐在替她預留的位置上。她感到兩旁皆陌生;不是姨娘,也不是表哥。那麼也就是說,她當真是孤立無援到必須餓過這一餐了?
她的右側,坐著韓家目前的一家之主韓霄。原本她左側是該坐著韓霽沒錯,但他又因生意上的事誤了晚膳,因此是空的;只待中途韓霽回來了可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