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的標題是「人工受孕」。
是的!那是她目前相當需要的知識,所以她從教授的檔案中叫了出來,並列印了一份,大約有十萬字,這還是理論上的少部分而已,至于技術上的層面以及「實行」問題,還有待她去做準備呢!
十八歲的身體機能足夠去孕育成熟的胚胎嗎?依照近些年的醫學報告而言,莫約都說女人的生產期在二十五歲是最佳狀況,過了與未及都不好。但是,在十九世紀以前的全世界人類都是早婚早生子的呀!也不見得有何不妥!那麼,她有理由相信自己十八歲的少女身子是可以生下美麗而健康的嬰兒的。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困難的部分;最困難的,是她要如何去「設計」孩子的爹。
人類還沒厲害到可以無性生殖,因此一男一女成了生子的必備條件。
她嘆了一口氣,拿起一枝筆在白紙上寫著︰動機︰報恩兼研究。
進行實驗︰人工受精,植入子宮觀察著床情形。
想要的結果……?
「研究天才少女與‘他’的基因結合所產下的子女其心智各方面的行為是否有異于常人」,這是理性方面給予的正常答案,冷酷卻實際!但她打了個問號,那不是她真正要的,她要的……要的是……隨著紅潮浮上,心中自行烙下了答案……
她要他!即使不是他的人,也要是他的子女,然後讓她來愛。一個和著他與她的骨血,分享著一種無可言喻的親昵。到時,隨著孩子的出生,她便已算是在某種程度上佔有了他的生命……
也許她是不懂得愛人的,所以才會選擇了這種方式。自閉且羞澀的,奉獻她年輕且純潔的身子,並且肯定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傷害;她要愛他,以這種不會受傷的方式。
心中浮現了那張成熟俊挺的面孔,那種冷冷的形貌,似乎已是他氣質中無可取代的特色,好似宣告著「別惹他」的訊息。
東方磊,一個美日混血兒,身世成謎、神出鬼沒,是一個名聞遐邇的大律師,也是黑社會聞風喪膽的「死神」;矛盾的組合、極端的兩種面孔,充分表現出嫉惡如仇的本性,強烈刻劃出他性格中的偏執絕然。這種男人啊,如何去愛才不會傷人又傷己?
迸泉蓮吟夢一般地走入自己的臥房,飄忽地站在全身鏡前,看到自己盈盈雙眼中的渴慕,若有所盼地教粉頰生出芙蓉。報恩是一個借口,生子更是個差勁的方式,但是,那樣的一個男人,是不會看上她的,事實不早已明白的擺在那兒了?
她還不夠漂亮,一定是的。雖然一再安慰自己長得可愛,但是與美國人一比,信心立失。
胸部太小、腰太細,臀部不夠豐滿到彈跳生姿。如果他恰巧是欣賞西方人的,那麼她真的可比擬一只小灰鼠了。不過,她一定能生出健康的寶寶!
「我不要放棄!」她雙手按住小骯,對著鏡子宣誓。
東方磊……東方磊……心跳的聲響鼓動著那三個字,不斷不斷地重復,不斷地訴說著、訴說著;也許尚不是愛,是一種執著。在她十八歲年紀所能理解的範圍內,她做了一個定論──執著了他。
情況有點詭異。無妨,即使有人要找她算帳也是今天以後的事。而今天,是她唯一的幸運日,她相信。只要深刻得感受到命運操控在自己手中的真實認知,並為此而心跳狂猛不休。
她仍是在等,等他從這條巷子穿梭而過。但這一次不再是跟蹤,她要完成的是最後一個步驟。微抖的雙手緊緊握著一管改良過的麻醉針噴射器──多年以來一直運用于馴服受傷的野獸。不過,人畢竟不能與野獸受同等待遇,于是她說服了機械組的吉勃特替她改造這玩意兒,原本吉勃特認為她是在侮辱他的智商才請求他改良這種小東西。但經她一再拜托,甚至編了一個小謊,說是想替怕痛的小貓咪縫傷口,才央求他將麻醉針改造到讓人中了針依然無痛無感,並在三秒鐘內擺平。為了她的貓──天知道她從不養貓的,上帝原諒她善意的小謊。
結果這長相類似槍的特別麻醉針成了她手上的「武器」,吉勃特改良了它的外觀,而她偷取了她老爸一些小小的研究成品加入麻藥之內。成果是很可觀的,她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三個小時以前她「不小心」地拿了吉勃特當試驗,往他射了一針,就見他一瞬間僵立不動,目光呆滯,沒有倒下去,沒有昏迷癱軟,但確實是被麻醉了。她當時就坐在一邊計時,結果在三十分鐘之後,他才漸漸恢復知覺,並且沒發現自己「昏迷」過半小時。在他能察覺時間的詭異之前,古泉蓮吟早溜了。既然她沒有拔下他上的針,那麼他總會知道的!太棒了,不是嗎?現在反正不是擔心自己下場的時機,那麼她就開心個徹底吧!
實在是令人羞澀的工作,她得做的還不只是弄昏他呢!最艱鉅的一環是她要怎麼才能不昏倒地去取得他的「東西」?
哎哎哎!老天,不要想了。
眼前的情況也容不得她再胡思亂想下去了!
「他」形如鬼魅地在黑夜中出現,若非已熟悉了他特殊的氣質與他出現時空氣中必然會有的波動,古泉蓮吟根本無從察覺他的存在與否,他是刻意要成為一個飄忽的虛像,一個──死神。
她只有一次機會,在千分之一秒間,不得遲疑,不得不凝聚精神力,否則她就是只能得到必然的失敗!
反射性的,她扣下扳機!
被快了!
但她面對的是一個死神,一個習慣面對戰斗與殺伐的男人,任何的「快」都是不夠的!
細如牛毛的針射入了他左肩,原本該是他的背的,但他在那一瞬間仍是察覺了!
老天爺,那一雙利如鷹隼的墨綠眼眸正閃動著森冷的寒芒,準確無誤地瞪視她存在的方位。
幾秒了?一定不止三秒了吧?
迸泉蓮吟直到自己的肺部抗議氧氣不足時才發現自己摒氣摒得快一命嗚呼了,那麼,那麼,是否代表時間過了挺久了?她小心地走近他,生怕他根本沒有昏迷,只等她走得夠近後撲身上來一手扭斷她的脖子。因為他的目光根本沒有呆滯,反而深沉得嚇人!
伸出小小的手掌在他眼前晃動,她美麗的雙眼一時之間仍凝聚不了勇氣去正視他的眼。即使在終于確定他當真是昏迷了。
那麼,接下來的事是她再也不能拒想拒做了,她模出背包中的一只銀針與一管試管,不理會紅潮在全身浮現,絕然而慷慨赴義地伸出「狼爪」扯開他的皮帶……
「我的老天……」
間或的,在黑暗的巷子內,不時听到她制造出來的各種聲響,有害怕的顫音、有訝異的低呼,甚至默背了東西方各諸神的尊號,直到那根針灸用的針準確戳中他臀股上的「促精穴」,完成了任務。她立即以生平所能、快速地替他整裝完畢!
在那短短的兩分鐘時間,夠她羞愧地去跳十次太平洋了,即使那樣也難洗今朝滿面羞!
她是「侵犯」他的人,卻在「辦事」的同時感覺到自己才是受侵犯的那一個。但……因為是他,所以種種羞愧的感受都和著絲絲甜蜜與心甘情願……
他不會昏迷太久的,她知道。他是生存在灰色地帶的人,走在生死邊緣大半輩子,麻藥對他而言不會太有效,想迷昏他半小時根本是妄想,也許在下一刻他就會恢復知覺了。她聰明的話,就該立刻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