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才少女一旦過了二十歲之後會稱為什麼?天才少女之前,是天才兒童;再之前,有沒有天才嬰兒這回事?似乎沒有。
那,一個天才過了少年期之後,只能稱為天才或天資聰穎的杰出人士了。沒有什麼天才成人、天才老人之類的稱呼。
唉,天才!多麼刻意去創造的名字。
在「巴克」酒吧陰暗的後門巷子,完全無法想像此刻人聲鼎沸的酒吧內景,以及車如流水馬如龍的人潮正在前門喧嘩著,為午夜十二點的鐘響啟開夜生活的序幕。
後門,一如全天下餐廳的後門一般,一定是個窄巷,用來堆垃圾與員工出入上班的地方,當然誰也別奢想這樣的地方會有人肯多加關愛加以布置一番。
事實上,如果這個地方突然跳出一堆又肥又丑陋的大老鼠,古泉蓮吟也不會太訝異,但她會嚇死。實驗室中養的白老鼠與外面橫行于垃圾堆中的大灰鼠到底是不同的,在連日來的證實之後,她深深肯定不是所有的老鼠類都是可愛的。
老天,除了不能忍受的老鼠外,她已經盡量去忽略周遭的惡臭與蚊蠅環繞在身邊的惡心情況了;她真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這麼髒亂的地方,而這地方還位于號稱世界第一大都市的紐約市中。
是天才嗎?「天才」兩字又能代表什麼?既不能施法術改造目前身處的環境,也不能有足夠的智慧能確保她在此地不會遭到壞人的攻擊。天才唯一有的,是在知識領域上有某方面的特質,並被訓練成專業人才;其他的,幾乎是與無知劃上等號。
實驗室外的世界于她而言,一如初出子宮的嬰兒見識到另一番不知險惡的洞天。
是的,她是被封為天才少女的十八歲女孩,從她有記憶以來,書本是她的所有世界,她總是能輕易地去理解老師所教授的課程,尤其在生物學上被挖掘了驚人的天賦。直到十四歲,她被送入「特洛弗研究所」當起了研究員;那是個特殊的機構,專門延攬世界各地天才少男少女的研究中心,一方面啟發各自的專長,一方面也用以研究天才的細胞與平常人有何不同。
而她,則是專攻遺傳學方面的研究。她的「天才」基因來自她那科學家的雙親,而她又是混血兒──據說混血兒的智商較純種兒為高。父親為日本與中國大陸混血兒,而母親則是美國與台灣的混血兒;推算下來,她的血統反而是中國血液較濃厚了,佔了二分之一。混血會不會創造天才是不可而知的,但外貌上倒真的是佔盡了好處。
她是個相當美麗的女子,擁有一頭黑波浪似的卷發,不束髻時,風情自現;精致的瓜子臉是純中國的遺傳,長著柳眉杏眼。小巧挺直的鼻子應是日本方面的特征;雪白的肌膚白里透紅。一六0公分的身高與濃縴合度的身材,以西方人的眼光而言是嬌小了些,但在東方人來說,可真是完美極了──既使此時那副好身材被包裝在寬大的吊帶褲下,特大號的襯衫也淹沒了她的上半身。
她有一雙特別漆黑的雙眸,一般的東方人的眼瞳大多是深棕色中帶著黑色,而她不,她是真正黑玉一般的眼眸,黑白分明得像是初生女圭女圭一般的純真,可惜五百度的近視擋住了那分清澈。
她不知道自己是美麗的,事實上研究所只看實力、智力與研究成果,這跟美丑是無關的;會被崇拜的,也是那些在研究中有重大突破的英雄。沒有人會因為長相特別美麗而多加注意。只能說,她知道自己長得不難看;既不是麻子臉,也沒有特別缺失的地方。
站得好累,她忍不住蹲了下來,一邊忙著揮走蚊子之類的小生物;令人作惡的惡臭聞久了,嗅覺會失去感應力,頭腦倒是有些昏了!
她已經在此站崗五天了!上個月底她就是在這間酒吧跟丟了「他」,無計可施之下,她只好相信「他」會以此當聯絡站,再度來訪。在兩個月以前,她天天站在「他」的律師事務所門外,以為他是老板之一,必然會天天去上班──天知道那是多麼愚昧且單純的想法!誰規定老板得天天準時打卡上下班的?事實不就證明了那根本是她自己認定的想法。原本當老板的人可以不準時上下班的,甚至兩個月完全不進公司,公司也不會倒閉,也不會有人去卷款私逃。在研究室待久了,把她的腦袋都弄呆了。
再度推了推五百度的黑框眼鏡,極力壓下打哈欠的與用力地忽略已然麻痹的雙腿;至少她的毅力是所有特點中最教人不敢輕忽的。她有的是非比尋常的耐力,花了三四個月的時間,沒理由無功而返,她是非達到目的不可的!「他」,是逃不過她的小小五指山的──前提是,如果她還能再度跟蹤到他的話!
也許是太習慣一再的失望與等待了,乍然看到那副早已在心中烙印八千次的背影時,她竟然只有張口結舌發呆的分,而完全忘了基于跟蹤的立場,她應該很俐落地小心跟隨前去才是。
喔,幸好她的反應一向都不算太慢,在「他」與另一副相同偉岸的背影一同消失在暗巷轉角處時,她立即跳了起來,矢志這次死也不會讓「他」再度像空氣一般地消失了。
可是……可是……在拐出暗巷後,她差點跌倒在地,並希望自己能在千分之一秒化為空氣。呃……基本上,她是沒有跟丟他啦,可是,她相信眼前這情形比較適合叫──被逮個正著!
老天爺,她也不過跟蹤他們不到三十秒的時間。怎麼可能被發現?
「親愛的小泵娘,我想,這時間該是你喝牛女乃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刻吧?」
那個與「他」同行的俊美男子噙著些許逗弄與邪氣的笑容懶懶地開口,寬肩慵懶地靠在灰牆,很輕松的模樣,卻含著一股教人不敢輕忽的猛銳力量;二十五、六歲。因為是東方人面孔,所以親切無比,致使一個原本也許很可怕的男人在這異邦顯得格外親切。
迸泉蓮吟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猜想著這男子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由于他挺可親的,古泉蓮吟決定當他是中國男人。日本人由于大都被大男人主義教化得僵硬,早忘了笑是怎麼一回事。那個「他」不就是那樣?
她吞了下口水,以平生最大的勇氣再度偷偷瞄了一眼俊美男子身後那個滿臉冷凝不耐煩的「他」。啊,他終于看她了──即使很像在瞪她!
「東方,別嚇壞了小女生。妹妹,你住那兒?」俊美男子以中文問她,看情形如果她沒有回答,他還會以日文、韓文再問一次。
迸泉蓮吟乖乖地以她純正的北京腔回答了一個住址。隨即,又以日文強調︰「我身上有中美日的血統,十八歲了,不是小女生了。」
「是,是大女生。」俊美男子嘆笑著,然後正色道︰「別再來這邊玩了,快回家。」
「可……可是……」
「沈,走了。」那個「他」已轉身先走了,百分之百可以讓她肯定自己是一點點兒也引不起「他」的興趣。
「快回家。」那位叫「沈」的男子很大哥哥架勢的拍拍她的頭,也走了。
留下張口結舌的古泉蓮吟。這情況宣告了第二次跟蹤正式以失敗做結。
不過,她要是會退縮,「古泉蓮吟」四個字就倒著任人寫!
她不會放棄的。
是,這個念頭是有點瘋狂。有些?古泉蓮吟對著一疊密密麻麻的資料吐著舌頭。與其說是「有點瘋狂」,還不如坦言根本是徹底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