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美的金發男子龐非也失去了光鮮的倔傲神采。他們兩人看來有些氣極敗壞。
「王競堯已回台灣。」她坐在長沙發上,膝上坐著正在吃點心的小掬幽。這算是第一次將掬幽呈現在這些人面前。所以打從進屋到現在,龐非與黃順伶直直盯著小掬幽有數分鐘之久,不急著開口訴說來意。而憐幽言下之意是送客意味。
直到褓姆來抱走掬幽準備讓她睡午覺,二個不速之客才恍然回神;目送小掬幽消失在二樓扶手盡頭,龐非首先開口︰「很像你,但有競堯的氣質。」
黃順伶受到的震撼更大!一直以來,知道何憐幽擁有王競堯的孩子是一回事,但真正看到了,打擊更大,她幾乎有些站不住腳!並且涌上了強烈的妒意!他們共同孕育了一個孩子,而她自己卻仍無著落,她甚至不敢去檢查,怕面對不堪的結果。
「她……叫什麼名字?」她顫聲低問。
何憐幽唇邊有著笑意,他們大老遠跑來居然是問女兒的姓名?這些人都怎麼了?
「掬幽,何掬幽。」
黃順伶的臉色簡直泛灰了!以她的敏感,立即意會出這名字的含意,而何憐幽那笑容看來充滿情場上的勝利;而她……在為王家賣命的千里奔波後,卻依然得不到丈夫的一個笑容。她卻仍在傻傻的等待,可是那個無情的男人卻早已將情懷許給了這女人……
「他……居然將你捧在手心……他居然會這麼愛你……不但以『上禮』許你為終生伴侶,更以女兒名字為題,宣告了對你的愛意……你有什麼資格讓他千方百計的為你?!」
何憐幽怔了會,不明白她的篤定從何而來。在她與他之間,黃順伶只是外人,她怎麼敢遽下斷語的指稱他們之間的交易是愛情?若是有,也只是她傻傻的一如其他女人交出了自己的心予他。他不會愛人的,他頂多疼惜她一些罷了,捧在手心……即使捧在手心,也是他唯一的女兒會讓他想捧在手心,不會有他人。而──上禮?什麼是「上禮」?她倒是不明白了,只是低首看右手中指的豹形戒指,他宣告了她為他所有,只有那樣了!
「你們為何而來?」她沒有忘了這兩人尚未說出來意。與王競堯之間的事,和他人無干,即使他們都認為有權利干涉,但那畢竟是他與她的事。
龐非阻止黃順伶傾瀉更多的妒意,先開口道︰
「王氏集團目前已陷入某種蓄意的危機中,即使不太可能,但我仍大膽假設,競堯存心使王氏所有相關企業破產。否則以他的能力,怎麼可能在接掌公司主控權二個月後就讓這麼大的集團陷入危機?」
對王家集團的興衰,何憐幽是不甚在意的,不過听到王競堯近幾個月的作為,她笑答︰
「由另一面來看,也只有像他這麼有能力的人才會輕易弄垮一家老字號的大財團。不是嗎?」
「我們千料萬想也沒料到他會拿財富開玩笑。與老爺子斗智何須弄到這地步?一旦沒了財富,他什麼也不能做了!」龐非低吼!他真的不願去想王競堯會企圖讓自己破產,那並不是件光榮的事,他的膽大狂放應有個限度。告訴了何憐幽這個事實,無非是想讓她產生擔憂,進而力阻王競堯做出瘋狂的事。她的優渥生活全來自王競堯,如果她不笨,應會明白王氏若破產了,對她並沒好處。可是,這女人居然以冷笑來應對,他真的不明白這女人的思考模式,也難怪她如此合王競堯胃口了!近年來,他離王競堯愈來愈遠,已遠到陌生的地步,所以連他也有些忌妒起能如此親近王的人。
「你要知道,一旦王家垮了,你就不會再有華宅美食度日;而,似你這種連學歷都沒有的人,只能去當女工度日,或當酒女。現在不是扮清高的時刻,我沒有要求競堯放棄你,只希望你能合作,為了我們更好的生活!我們真的不明白他心中想什麼,此時你是最有法子親近他、左右他的人,你合作一些吧!」黃順伶的語氣由尖酸到商量,由哭澀到威脅。可見何憐幽是她心中多面沉重的「疙瘩」了。
何憐幽拾起桌上一朵蘭花,細細端詳,心中有些了悟王競堯果真在保護她,更不願她沾染到金錢物欲的一切丑惡。為了保持她的完好,他甚至不惜打造一個又一個牢籠讓她與世隔絕。方式也許是錯的,但不可否認,有效的保護她至今。她依然不懂金錢對她的用處,所以才不理解一旦王競堯一文不名後,會有何不同,他依然是王競堯不是嗎?依然是那個獨一無二的人!
為什麼其他人會如此慌恐呢?他們看重的,到底是財富、是地位,還是活生生的王競堯?
他們怎麼會不明白呢?如果王競堯有能力摧毀大片江山,當然就會有本事再創一片更好的新世界。為什麼他們會怕成這般?連尊貴的「王太太」都放段來乞求于她。當王競堯的名字不再代表財富權勢,那他們會如何看他?這是很值得玩味的。
生活的好壞,也不過是三餐一眠。她跟了他,若有錢,錦衣玉食;沒錢,依然三餐少不去半頓。她幾曾對他的富可敵國心動崇拜過?
對了,母親與另兩個生死未卜的弟弟們,他們是最需要錢的一群。可是,二年了,她已算仁至義盡,當王競堯再也負擔不起時,他們只好自求多福了。一旦母親不再向他拿錢,她的心會感覺解月兌一些;交了心之後,「賣身」行為顯得低下,夠了!也得他願意當人的金山銀山。
黃順伶忍受不了她的沉默,更不能諒解她的悠閑,那簡直是在諷刺她的毛燥似的!揮手打散了那朵蘭花!
「你怎麼說?」
「我只是一個情婦而已,沒有動搖他的本事。」她低首看著地板上的蘭花被高跟鞋踩碎。
「你──」
「順伶!」龐非將黃順伶壓坐在沙發中。「別說了。」他嘆了口氣。「他的敵人不少,只因他家大業大,有所忌憚,一旦他什麼都沒有了,無異是給人報仇宰割的機會,到時,連你們母女也會有危險的。」
「我並沒有太恐懼,你是不是很失望?」
問得龐非啞口無言!他們果真來錯了!但,能任事情一直這樣下去嗎?眼睜睜看「王氏」五十年的事業垮得再也站不起來?那王老爺子豈不……氣死了?目前尚無人敢向半退休的老爺子告知這個事實。但公司再這麼下去,他是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為什麼?他們祖孫兩人之間到底有何恩怨?如果是純粹的意氣之爭,那有可能弄成這地步?到底有什麼原因?
王競堯心中在想什麼?龐非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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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王氏集團」──全台灣最富有的財團垮了!昂責人王億豪並以多項罪名被提起公訴。除了惡意倒閉外,也牽涉公共工程的舞幣與不法政治獻金,甚至連十年前大手筆買票的事也被揭發出來。
來不及給王億豪調資金的時間,法院已將所有王氏公司拍賣給一家日商集團接手。一夕之間,赫了半世紀的王家,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最大的祖宅也被賣掉還債。王億豪受不了此打擊,中風住院,昏迷了十天才清醒,但也只剩少部分器官有知覺了!只能听、看,不能讀寫,胸部以下全部癱瘓。叱詫風雲大半生的人,居然以此淒涼的面貌度殘日!然而,事情還沒終止,官司正打得如火如茶,記者如潮水般無孔不入的涌來!他頹廢的窩囊姿態全刊登在各大報,王億豪幾乎希望自己是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