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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說過?躺在床上的人,是防御能力最弱的時刻。此刻他半躺的姿態沒有防備,慵慵懶懶的像一只惺忪的豹,該算是最無害的時刻。
他們落腳的地方,即是當初初來日本時他的居所,不知何時主臥房對面的客房已改為育嬰室。是他的細心吧!他不似一般父親去對女兒寵溺逗弄說甜蜜的話,但他以行動表達了出來。
老實說,他與她都不是稱職的父母,而掬幽居然也不像一般的孩子,對他們並無太多依賴,注意力漸漸移轉到小男孩身上;完全如王競堯當初所要的,他不要有任何人佔去她的時間。當他在時,她只能看他想他感受他!他的手正撫著她猶半濕的長發,她上半身橫躺在他腿上。有些事情,一開了口反而破壞。他對她的溫柔,散發在霸氣行為的背後。他知她也知,但是,不能講。這是猶存撲朔迷離的情境,他們以淡化的心思小心翼翼的培養著這種陌生。但有些事情,明知會惹他不悅,卻是非問不可的。將綿被拉高到胸月復間,她側著臉看向上方的他。
「你會待多久?」
「你希望听到什麼答案?」他抬起一道濃眉。
她伸手撫著他那雙不馴的濃眉,沿著他直挺的鼻粱往下滑,停佇在他的唇角,輕道︰
「你不會因為我的希望而縮短或延長離開的日期。」
「但我允許你『希望』。」
她坐起身,背對著他。似乎又在自掘墳墓了!她還要再棄角投降一次嗎?
「你知道我很怕你。」
「你更怕你自己有一天不怕我。」他由背後摟緊她縴腰,埋首在她秀發中找尋雪白的頸項啃咬。
她因他的話與他的啃咬而全身一震!他怎麼可以看透她!「我怎麼可能會有不怕你的一天?」
他扯她入他胸懷,扳起她下巴,梭巡她閃躲的眸光,然後緊緊鎖住。
「怕的背後是什麼?你一直不敢面對的答案,其實心中早已明白。你在乎我。」
「我怕你!」她拒絕他的情感勒索,他已得到太多了!不能再得到其他更珍貴的。天知道,那是她僅存的唯一尊嚴與籌碼!
「憐幽……承認一項你我皆知的事實,不會傷害你多少!我負盡天下痴心,但絕不負你。我說過,我不會真正傷害你!」他的聲音輕柔中帶有難解的嘆息。他明白她的恐懼,也急于奪取她的感情,在她乍然有所覺時,便要不客氣的奪取,讓她無法收回,也來不及隱藏。
她顫抖的看他,有些可憐兮兮的
「我不要承認什麼,你會在得到我的心後,將戰利品踩成碎片,將我丟給別的男人。只要我不愛上你,你也許會有倦了我的一天,但絕不甘心將我拱手讓人。不要向我勒索,因為你不稀罕,而我只有一顆心,碎了……就不會再有了……」
他的手伸向她心口。
「它是我唯一要的。你不明白嗎?」
「在你傷了那麼多真心之後,我能相信什麼?」她的心髒在他手掌下跳得奇快。
「我傷了誰?」
「宮本瑞子……還有……黃順伶吧!」她囁嚅的說出她僅知的。
「她們不是我要的女人,我不稀罕!而且,她們所看到的『王競堯』,還包括了整個王氏財團。」
她低嘆了聲
「為什麼是我?」他始終不肯回答她這個問題。
「因為,」他輕吻她一撮秀發。「你天生注定是我的人,你與我有相同的特質。在那一天,我就那麼的看見你;憐幽──你是奇特的女子,天生來嵌合我的懷抱!擁有我唯一的骨肉,與我共伴一生的人。」
這是他最真實的表白了,她心跳如擂鼓,拉開二人的距離,突然頓悟了一件她一直不明白的事!
「你去結扎並不是為了專門對付王億豪,而是不讓我再受孕,是不是?」
他笑,舒服的半靠在床頭。
「我只要你給我孩子,也只要一個像你的孩子,其余皆不要。」
他的大男人傾向不容許他承認體貼與關愛,以及為了女人做任何事,但何憐幽何等的冰雪聰明,已能在他好不容易的坦白中了悟更多,所以她喘息得更厲害,連寒冷的氣溫侵襲也無所覺。所有的行為,只有一個結論,但她不敢相信!
他很輕松,因為已知她明白了他的心;而她很恐懼,怕是一場自欺。
「你為什麼丟下懷孕的我?」
「你不會希望我看到你變丑的臃腫模樣。」
那是事實!那幾個月,她比鬼更憔悴,而復原得很差──但──那一半的原因是他不在
她流下淚水,投入他懷中!這是跟了他二年來第一次她全心全意的想投奔他胸膛,汲取他的溫暖與力量。
「即使你當真扯碎我的心,我也認了!」她帶哭意的哽咽中,宣布了她的投降。
她沒抬頭,所以錯過了王競堯向來冷凝譏嘲的眼中,泛起樂一片醉死人的柔情……她,終于完全屬于他了!她不會知道,打從他以「上禮」待她,就代表他選中她為一生一世的伴侶。他一直在等的,等她願意交心,如今,她終于捧出了真心,完完全全成了他的終生伴侶。她的心,會完整的掬在他手中,疼惜到死……他的憐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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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競堯在日本住了半個月,趁著雪景未融,他帶何憐幽到北海道滑雪。將掬幽交到小林東旭的宅子,由葉問昕守護。孩子總要放開的,她有她的未來──王競堯這麼告知擔心孩子的她,堅持二人前去北海道;也如他所願的只有他與她。
在交出她的真心後,他願意與她談的事情更多,不再有回避與防御。那十來天的雪地之旅,美好得讓她以為自己回復了青春!陰暗的十九年歲月,射入了一角陽光,她笑的此數比她前十九年更多!不管未來如何,此時她是受人呵疼的!她只想把握這一刻,享受畢生第一次有人疼惜的感覺。未來如何,都不重要了!是哭是笑,都是明天以後的事。墮落了?還是樂觀了?
而他也有了更多的轉變!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冷不可侵的王競堯,不再是會毒死人的嬰粟,也不再是隨時會將人抓成碎片的黑豹。他也會有笑得像大男孩的時候,也會有捉弄人的時候,有感性的面孔,摟她在火光中起舞的浪漫。
北海道之行,他以情人的溫柔,徹底的擒牢她的心,使她徹底沉醉其中。如果他存心要傷害她,她連一點自衛的能力也沒有了。那是心底微弱的警告,但她已挽不回自己的心了。
王競堯──她的情人、愛人,然後──已是她的生命、她的神……她終于也淪陷入他的信仰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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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競堯回台灣的兩天後,何憐幽這邊來了二位不速之客。想來是故意與王競堯錯開面對面的機會!機會是誰?龐非與黃順伶。
她都已被發配到「蠻疆」地帶了,他們又上門來做什麼?關于王家的恩恩怨怨早已與她不相干了──事實上,一直是與她無關的。
不過,事隔數個月,黃順伶在身分上正了名,妻子登門找情婦顯得非常的理直氣壯!不管名堂為何,也沒有何憐幽嗤笑的余地了。雖然,她仍不高興黃順伶是他的妻,但卻明白,「正妻」對他而言並無任何意義。如今黃順伶的憔悴更加印證了她當初所想的。也不過才二個多月,卻像老了十歲。相較之下,她實在沒資格在每一次的自憐中感嘆自己被王競堯折磨老了。王競堯不肯「折磨」的人老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