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寶盆這東西是何等的令人垂涎!左丞相不論虛實,命令梁文生三日之內要交出這個聚寶盆,否則將他判以欺君之罪。
這麼大一個帽子扣下來,梁文生肯定難逃一死。二天來,梁文生遣走所有的家僕,散盡一切家產;反正他一條老命死不足惜,他只能盡量的不連累到別人。現在,他最擔心的就是膝前這個小女兒了。是的,她是個女兒身!並且是個俊美嬌俏的女娃兒。一旦她著起女裝,會是怎般的傾國傾城?肯定是不會比她那死去的娘遜色的!這些年,真的苦了她了。
「爹……」梁玉石再喚了一聲。
「玉石,石家並沒有滅絕!」梁文生突然吐出這幾個字。
「什麼?!」她大吃一驚;二十年前慘遭洗劫滅門的石家,居然沒有如外傳的全部罹難嗎?這怎麼可能?
二十年來,父親讓她穿上男裝,讓她去了裹腳布與花衣服,與男孩兒一起習藝、念書,只有一個原因——要她長大後追查當年洗劫石家的四個凶手!那是她的責任;打一出生便跟著她的血海深仇!然而……石家居然還有人活著?是誰?
梁文生轉為激動,緊緊抓著女兒的雙肩。
「我始終不敢相信我那結拜大哥的一家子,會全部葬身在火海中!二十年來,我一直派人暗中查訪,終于在上個月,我接到北方捎來的信。他們說,當今北六省商業霸主石無忌,有可能就是石君傲的遺孤;我那石大哥的兒子。石無忌也有二個弟弟、一個妹妹,名字一個字也不差,叫無痕、無介與無瑕;一定不會錯!傲龍堡……他那規模、他那名字,是我石大哥當年未竟的心願呀!玉石,如果他們都沒有死,那麼你的親事就有著落了!你不會知道為父有多麼自責于要你獨身一輩子的!現在你不必獨身了,石無忌就是你那指月復為婚的丈夫呀!石無忌不愧為我大哥石君傲的兒子……傲龍堡!他建立了一個富可敵國的傲龍堡!玉石,我要你立即北上去與他完婚!」他說完,開始劇咳。
梁玉石急忙拍撫父親的前胸;此刻,她的一顆心紛擾雜亂,她不知怎樣使父親冷靜下來,並且告訴他,也許那只是巧合相同的名字,又如何證明他就是石伯父的遺孤呢?她當然知道傲龍堡、知道北方修羅石無忌;他是個大商人,有一支軍隊、一座城池,是個可怕又難測的男人;傲龍堡能在兵荒馬亂中卓立十幾年,教朝廷與外藩戒慎三分,不是沒有它的道理的!它一直保持著高度的神秘性;沒有人可以探知它的過去。沒有人知道石無忌一家子的底細。
在二年前,當杭州首富蘇光平一夕之間突然破產,以致一家大小全都不知流落何方開始,以致後來幾個當權大官接二連三的猝死,這些都在在令梁玉石心中有種異樣感覺。因為經她這多年來的暗中查訪,發現那幾個人很有可能就是犯下當年石家滅門血案的凶手。但是因為這些事件全都被處理得干淨俐落,根本無法得知是何人所為。
但……真的跟傲龍堡的主人石無忌有關嗎?她一直認為只是名字相同的人而已;在她的心中,她的丈夫石無忌早在她四歲時便已死亡。二十多年來,她存活的目的就是為了替石家報仇。不!她不能接受她丈夫仍然活著的事實!甚至應該說——她無法相信那個可怕神秘的北方富賈就是她的丈夫!
「爹,您冷靜一點!傲龍堡的石無忌不可能會是我丈夫的。天下之大,同名同姓的人並不是沒有,您根本無法確定他是不是,又怎麼能要我以未婚妻的身分前去成親?而且,先不論那個石無忌是不是我丈夫,我們現在要面對的是明天的問題呀!我們逃吧!爹。」
外面的更聲已敲過了三更,梁玉石的心中益加著急了起來;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父親就這樣含冤送死!她那一生清廉愛民的父親不該得到這種下場的!
梁文生搖搖頭。「逃走?然後使縣民遭殃?一個父母官該作這種自私的打算嗎?玉石,為父從未如此教過你對吧?為父雖然無能保護縣民,但這點擔當還是有的!不要叫我做出不仁不義的事。況且,能死得其所又有何懼呢?」他從懷中拿出一塊白色寶玉,手掌般大小的無瑕玉面上,精刻著九只飛龍,巧奪天工、精致得教人移不開目光。梁玉石見過它一次,它叫「凌雲龍佩」,是石君傲生前愛不釋手的古玩;後來,當他在得知拜把兄弟的妻子有孕時,立刻慨然相贈,並說道︰「若生男,是石家歃血為盟好兄弟;若生女,就要成為石家大媳婦。」雖然後來兩家四處遷徙而失去聯絡,但梁文生始終牢記著拜把大哥的話,只當女兒已經是石家的人了;所以才會在惡耗傳來時,叫女兒從此著上男裝。
梁文生將玉佩交到女兒手上,說︰「去吧!去找石無忌。如果他是我石大哥的兒子,他就會認得這塊‘凌雲龍佩’,而如果他真是我未來的女婿,那麼,女兒,讓他來為我伸冤吧!為父只願你能得到好的歸宿,死而無憾!」
傲龍堡的秋天是最忙碌的季節。
鎊地營收帳目都已送來,他們得趕在年關之前合計營利收成與紅利發放,讓眾兄弟們過個好年。傲龍堡內的各大首腦們豈是一個「忙」字可以容得了的?四大樓內的伙計們川流不息的來來去去;相之下,八院就冷清太多了。
如今已是一個二歲孩子的媽的蘇幻兒,雖已為人母了,但可別期望她會有什麼長進;人家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真是一點也不錯!
一場午後的雷陣雨讓蘇幻兒眉開眼笑到現在;當早上的陽光夾帶幾許陰霾的時候,她心中就已有了計量。于是,中午硬是拖石無忌回蘭院午餐,現在果不出所料——大雨滂沱而下;下雨天就是休息天了嘛!蘇幻兒讓佣人到前院傳話︰任何天大、地大的事情,一律等雨停了再說!下雨天,石無忌概不外借!
傲龍堡的當家到然是石無忌;可是,若說石無忌的命令可以稱之為聖旨,那麼,蘇幻兒的話就是無可違拗的懿旨了!權衡之下,蘇大姑娘——石大夫人的命令,還是乖乖順從比較好,往後才能好吃好穿的過太平日子。因此,蘇幻兒巴巴佔住丈夫一個下午的時光,也無人敢仗義執言、多置一詞。
此時,面西的窗戶大開,窗內的錦織躺椅上躺著一位美麗無雙的大美人,像一只慵懶的波斯貓般的伸展四迎。她披散著一頭綢緞般烏黑的長發,將頭輕靠在丈夫腿上,凝注著秋雨中的百花沾露,眼神是滿足而喜悅的,櫻唇上那一抹微笑是石無忌永生的眷戀。
「雨停了。」石無忌一手輕撫幻兒的絲發,一邊低喃著。雨已歇,卻也已近黃昏;雨後的黃昏是橘紅中夾著少見的藍紫色調,將天空妝點出一份少見的繽紛嬌媚,映出滿庭、滿院的絢麗。
幻兒探手在窗檐上頭接了幾滴雨水,弄得玉手半濕。她俏皮地說道︰「這有水在滴,就代表雨還沒有停;誰說雨停了?」
「強詞奪理。」他在她的粉頰上輕啄一下,心想今天下午是辦不成公事了!幻兒一旦存心黏著他不放,他就無法全心去辦公。這個小東西總是教他無計可施。
幻兒起身坐到他的腿上,摟住他脖子,黛眉深鎖的嘆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