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陳年往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不認為有再提起的必要。」他皺了皺眉,看了下手表,開會的時間到了。
「可是你近幾年來沒有新的戀情,我希望當初沒有傷你太深。」她仍以為他恨她,所以才恨盡全天下的女人,多年來才不沾。
他吐了口氣!天!她真的這麼想。他開口︰
「很遺憾的,我必須告訴你,你並沒有傷到我什麼,不要試圖重提往事。若真要回憶,不妨從你嫁入的那一段風光歲月開始追思。你要明白,于公,我不可能因人情而做出對公司毫無益處的決定︰于私,我可以念在同學一場,多少給你一點方便,我不介意你用唐氏機構的名字阻擋競爭者踩你,但是,適可而止,懂嗎?」
石雁羽點頭,一張美麗的臉漲得通紅,他早看破她的心思了,她竟然還來自取其辱。
再一次,她必須告訴自己,溫行遠從不曾愛過她。而他曾有的憤怒則是來自她傷了他的驕傲,用最殘忍的方法背叛他;以前,他至少還有一點人味,還可以捕捉到偶爾的溫暖,但,數年來商場的洗禮下來,他已經完全變得冷硬無情了——這種人,她不敢接近,她無法生活在冰窖中而不死亡。
「我得去開會了。」他開口。
「再見。」她低聲道,拿了皮包匆匆走出去。
她走了,進來時滿腔滿懷感性的話要說,走時,卻只有難堪和失望——她以為她還有機會的,但看他現在這個樣子,她懷疑他會給那一個女人接近他的機會?希望不會有。她的自尊不希望他有!
見她消失在電梯中,他也乘另一架專屬電梯下樓了。
社會是多麼現實的深淵呀!使得曾經是溫柔的女子,變得善于心計,溫行遠發現他更想念雪兒了。真摯的笑容,發自內心的熱情,與層出不窮的小鱉計,漂亮的小臉蛋——一切一切,都在他的胸臆中奔馳不休,思念威脅著要沖出胸口向埔里而去。老天——他開始覺得自己要完蛋了!懊死的唐煜、該死的會議「該死的工作、該死的——不!是可愛的小雪兒。
電梯開了,他毅然走向廣告部的會議室,否則,他怕自己一時會把持不住,丟下一切,開車回埔里接小雪兒。工作!堡作!——小雪兒會想念他嗎?
接下拍攝唐氏機構二十年刊的攝影工作,是一件大CASE,有助于陳威更穩定的在台灣立足,揚名立萬。傳聞唐氏的首腦人物溫行遠是商界奇才,才二十六歲,將唐氏這以實業為主的老公司引導入多元化的新紀元,成為台中數一數二的大公司,其能力卓絕不容輕視。陳威也想看一看此人長相如何?因為溫行遠從來就不參加宴會,不涉足聲色場所,很難能有機會看到他本人,即使他被列為黃金單身漢,照片依然沒有一張示人。會議室門開了,所有人全站了起來。陳威當場傻了眼——他——他——那個花農!怎麼可能?他——竟然就是溫行遠!
「溫先生!這位就是我們公司力聘而來的陳威先生。」廣告經理連忙起身介紹。
溫行遠對陳威點了下頭,自然是認出了他,但是公事就是公事,公司會找他必是他的能力受到眾人肯定。
坐上首位後,秘書交給他剛才沒有看的照片,一抽出,立刻呆住了!是雪兒!他的小雪兒!
陳威有些尷尬的承接溫行遠看過來的眼光!但他也是理直氣壯的,站起來道︰
「以貴公司而言,二十年刊是件大事,不僅要表現出二十年成長的風範成熟外,更要讓人感到朝氣與亮麗、活潑的健康形象。這小女孩是最合適的代言人,更是一眼就要讓外人目光定住,深受吸引。」
是的!他將小雪兒拍得很好,許多雪兒不為人知的美全在照片中展露無遺。頑皮的追趕蝴蝶,在百花中嬉戲,摘花時的柔婉、抓著小草帽撲蝶的俏麗——,他一張看過一張,然後抬起頭,堅定道︰
「換別的模特兒!這些不能用。」
「我只交最好的!也只用最好的。」陳威不知道溫行遠與小雪兒有什麼關系,但他也有他的理念與原則。
「溫先生。」廣告經理不明白的問他,因為他不明白總經理在反對什麼,陳威說那是他最好的作品。
溫行遠將照片拿給經理看!便告經理嚇了一跳!
「是雪兒?天哪,那真的不能用了!我剛才沒有注意看。」
「為什麼?」陳威不滿地直叫!
「雪兒不能成為公眾人物。」溫行遠站了起來。「等你有別的照片出來我們再來討論年刊的制作。如果陳先生不接這工作,我們開始對外徵求照片,月底之前決定——會議到此為止。」他走了出去,拿著雪兒的照片。
「等一等!」陳威跑出來叫住他!
他回頭,不語。
陳威將另一包牛皮紙袋交給他。
「原本要送去埔里給小妹妹的,直接給你了,工作的事,我會考慮。」
溫行遠沉默地接過,與林秘書轉身入電梯上樓去了。
回到辦公室,心情更為煩悶!看著雪兒的照片,更想念那小東西了!抽出另一份照片,相同的一份,只是尺寸洗小了許多,其中一張特地用了護貝,才三寸大小,滑到地上。他拾了起來,頓時愣住了。底片夾在照片後面,沒有第二張了。也是上一份沒有的一張。照片里面是他和雪兒的合照,在他替雪兒抹綠油精的時候被拍下來的。雪兒委屈又依賴的小臉對著他——而,照片中的那個男子,一個陌生的溫行遠,眼中淨是無限的憐惜與——愛意,關愛、疼愛與純粹的愛!赤果果得令他震驚!老天!他所表現出來的真有那麼明顯嗎?難怪方志桐老是若有所思的看著他與雪兒!可是——他敢對上帝發誓,他真的從未對雪兒心存一絲邪念,從未有!哦,天!他怎麼會——怎麼會愛上一個小女孩?而他卻一直沒有發現?
突如其來的電話聲嚇了他一跳,此刻紛亂無章的思緒,實在不能忍受其他打擾!即使是一通攸關公司全年度營運的大生意!
「喂!」他的聲音失去了平日的溫文疏淡,頗像吞了十噸火藥似的,正無處爆發,全在一聲低吼中表露無遺。最好打來的人正好有非常重要的事,否則識相點的人在听到火藥味這麼重的吼聲後,應該立即掛上電話,以求自保。
不過,此人絕對不會有什麼重要的大事才撥這一通電話,更不懂得「識相」為何物,不僅完全無懼于溫行遠的怒氣,甚至還大笑了出來。
「有另一個雪兒在你身邊搗蛋嗎?溫哥哥。」此人正是小雪兒,不是她,會是誰?甜甜的聲音傳來,奇異的澆熄他滿腔的怒火與焦躁。
「雪兒?你在那里?」他的聲音柔和透了,壓抑了一天的不平衡全給她的笑聲化開了。
「我在埔里這邊呀,你剛才在生氣嗎?」雪兒問。
他伸手抓松了領結,身子舒適地靠向椅背。
「沒有。你這兩天有寫作業嗎?」他希望她沒有。
可惜天不從人願。
「有呀,溫爸爸好厲害,什麼都會,他一教,我馬上都會寫,我昨天一下午就寫完四天的功課。」
老天——溫行遠對自己申吟,她幾時這麼乖了?那他還有什麼藉口去接她回來呢?
「想我嗎?」他問。
小雪兒當然是想他的,只是沒有想得那麼痛苦罷了。一大早起來替溫夫人澆花後,又跑到書房看溫必堯寫書法,看得入迷。中午午睡醒來的片刻,非常想他,抓起床頭電話就撥到公司,直接打入他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