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她是受白衣天使精神感召而去念護專的。」周約瑟咕噥著,口氣有些抱怨。
每次給楊希安打針,總會以為自己是個沒生命的沙包、木頭什麼之類的,好像是給她權充注射??習用。她不曾打招呼,拉起他袖子,酒精一擦立即注射下去。理由很簡單,她說︰白痴也知道她拿針筒進來要做什麼用,總不曾拿來給他當水槍玩吧!這是什麼話?雖然她的技術好得沒話說,打針過程像被蚊子叮到一下的感覺,幾乎無關痛癢……可是……無論如何,心中一口氣還是無法咽得下,總是一腔郁悶梗在心頭。除此之外,他倒是仍然十分好奇楊希安這個怪人,希望得知更多的訊息。
希康聳聳肩。
「她只是對愛心的表現方法異于常人罷了。當初去念護專的原因是因為那一陣子我們家最高權力指揮者老女乃女乃積勞成疾胃出血住院,一度情況危急。希安當時就在盤算了,她覺得要當醫生至少高中三年加醫學院七年,總共要讀十年才成;而當護士卻五年就成了。以時問長短計算,她認為當護士可以照顧到老女乃女乃余生,所以她舍高中而就五專;想不到一上榜後,我女乃女乃人已出了醫院,得知消息,抓她到跟前,非常中氣十足地破囗大罵三小時還臉不紅、氣不喘。往後每一想到她放棄北一女那所明星高中就火氣直往上沖,隨時破囗罵人。近些年來女乃女乃也沒生什麼小病小痛,我二姊說,老女乃女乃活個百八十歲不成問題,有心競選人瑞也是指日可待,所以她就搬出家門當護士到現在了。」
听了這一席話,周約瑟拚命忍住笑,因為他骨折的手可禁不起身體大笑後所產生的震動;那會令他疼得面目猙獰,為了他俊美的白馬王子形象,他萬萬不可如此。可是他不知道,那死憋的表情也好看不到那里去,惹得希康直笑。
「她真不可思議。為什麼不住家中?搬出來又是基于什麼奇怪理由?」他好奇心更重了。
「她說反正老女乃女乃身體健康,身為專業人員就該到需要她的地方去,才不會浪費人才。
其實這只是藉囗而已。她很聰明的。那陣日子,大姊跑到國外念書,我女乃女乃企圖將希安訓練成繼承人,她當然要跑了。」
真有這種家庭?听到財產繼承,一個一個溜得老遠不見人影。他好笑之外還存著不信。
再問︰「那你呢?在兩個姊姊跑掉之後,鬧緋聞弄得滿城風雨?」
這是公開的新聞,楊希康從來就沒有想到要為自己澄清些什麼。說穿了,干卿底事!自家人明白就罷了。
「我們四姊妹很有自知之明不是從商的料,遺傳因子中沒這一項。我父親是個學者,母親鍾情繪畫,真要生出個商業奇葩,可以,等著吧!也許某代的隔代遺傳中正好有我女乃女乃的那一顆因子出現;不過到時我們楊家大概也已應驗了「富不過三代」那一句老詞了。所以找女乃女乃才轉了下腦筋動到史威身上去了。」
這個柔媚美女表相下還有一種明快俐落的特質和一顆懂得自嘲藝術的慧心。如此一來,外面的傳言被渲染得太過夸張了。以周約瑟精銳的眼光看來,楊希康必定是一個完美的情婦——如果她要的話。但是,她良好的教育,優雅自愛的氣質不曾讓自己那麼委屈。他的眼光毫無保留地流露出欣賞。
如果剛才楊希康給周約瑟打了七十五分的話,那麼現在可以加到一百分了。一個公子——一個內外兼具的公子,懂得出內心看人,也用心看人的內心。
她很欣賞,如果能當她姊夫最好不過。
「我雖沒見過另外兩個姊妹;可是在我看來,你一定是最聰明的那一個。有沒有人這麼說過?」他問。
她巧笑倩兮。
「有呀!我女乃女乃。你知道,我女乃女乃是只得道成仙的老狐狸,想逃過她計劃的天羅地網,就要用非常的手段。而我恰巧又是姊妹中算得上正常的人種,有心訓練的話,倒也可以成為女強人。做出一點傻事甩掉女乃女乃魔掌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事。抓住女乃女乃壞脾氣的弱點,利用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來渲染,煞有其事的與男人進出飯店。消息一出,女乃女乃龍顏大怒,在眾人面前指著我的鼻子大吼,並取消我的繼承權。不到兩小時她就自己想通原來被我設計了,可是已來不及了。哈!這是我一生中最引以為傲的小聰明。從此老女乃女乃叫我小狐狸精。
我的逃月兌計謀有頭腦多了。」
希康每回想起來總可讓她笑得人仰馬翻,得意得不得了。
「誰娶了你誰幸運。」他真心地笑說。這麼一個內外兼備的大美人,他應該卯足力去追求的;但,奇怪的是他卻顯得意興闌珊,並沒有興起那股意念。為什麼這樣?莫非他的多情被這一次車禍撞飛了?不至于吧!可是為什麼對楊希康沒有動情呢?想著那個怪異的女人楊希安的時間反而勝過其他女人,這實在沒道理。
經過楊希康描述,楊氏一門在他心中生了根。多麼奇特的一家人!這麼奇怪的四姊妹,與一個奇特又睿智卻脾氣暴躁的老太太,這麼樣的一個組合,日子會是多麼刺激!對一個從小獨自玩,獨自一人的周約瑟而言,楊家勾起了他的向往。有幸的話……他必定登門拜訪。
楊希安再度進入病房時,見到笑得正開心的希康在削水果喂周約瑟吃,兩人似乎談得很愉快。才第一次相見,就可以如此熟稔,真奇怪。她不解地皺了下眉頭,心下突然浮起了一股令她不舒服的莫名情緒。怎麼回事?這股氣憤不悅,是叫什麼來著?
「吃藥。」她冰冷地說道,眼光似在警告周約瑟。
希康看出希安以為周約瑟正濫用魅力勾引她,一時也不好解釋,只好為周約瑟暗中祈禱了。她站起來道︰「已經七點了,我還有事,先走了——對了,希安,媽媽要你下次休假回家住幾天,听到沒?」見希安點頭,希康才滿意地道別離去。
門一關上,楊希安立即瞪向周約瑟。
「別打我妹妹的主意。」這種男人當丈夫只會使妻子早死。
周約瑟狡黠地看著她。
「她那種美人,誰都想追。又不是追你,窮操什麼心?」
「你不行。」她很直接。
「為什麼?我那一點配不上希康?」他暗自竊喜,原來她還沒遲鈍到對他的魅力渾然不覺呢!這才正常。
「你那一點配得上?外表是孔雀,行為像公牛,態度像種馬。不是禽,就是獸,那里好?」她不留囗德。
說得周約瑟一臉鐵青。這個長相已經夠平凡,卻又不懂修養內在補其缺憾的丑女人,竟敢……竟敢這麼說他!平心靜氣,周約瑟,千萬要平心靜氣!他不停地在心中告知自己︰他是個出色一流的男人,對女人惡言相向是紳士大忌,與她一般見識無異是降低自己的格調。
老實說,若自知沒本事挑起她相等的火氣,出言不遜也討不到什麼好處,倒不如直接宣戰氣死她,他道︰「你等著看吧!我這個在你眼中一文不值的男人,若弄不到你們楊家的人,我就不姓周,改姓楊當牛當馬都可以。」
這場仗鐵定有得打,至少在他居留台灣數個月中絕對屬重頭戲。誰沈得住氣,誰就勝利。序幕由此刻正式拉起。他一定要讓楊希安注意他、迷戀他……至于動機為何,目前暫時不研究,反正,必定會是一個好玩的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