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嘛,只是……只是……」她溫順地依偎在他胸膛上,嘆氣。「我只是想要一個完整的家嘛!」
聞言,康橋豁然恍悟,為何她堅持非要再生一個不可,他終于明白原因了。
在她而言,所謂完整的家就得要有父母,還有兄弟姊妹,那正是她所缺少的、她所渴求的,從被父母遺棄那年開始,她夢想了二十多年,終于有機會能夠實現,她自然會想要完完整整的實現它。
如此卑微、令人心酸的願望,康橋不得不投降了。
「好吧,最多三個,不能再多了!」
柔婉的雙眸頓時迸出璀璨的光芒,「三個?」鄺求安不敢置信地驚呼,繼而狂喜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我……我……謝謝你,康橋,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只能道謝,一再的道謝。
康橋輕嘆、「懷孕、生產都是很辛苦的,我舍不得你知不知道?」一臂環住她的腰,讓她貼在他胸前,另一手溫柔地為她將散落的發絲拂到耳後。「我要你舒舒服服的過日子,不希望你因為孩子而從早忙到晚呀!」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
他愛她,所以舍不得她辛苦、舍不得她勞累,這點在這兩年婚姻生活里,她早就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雖然他只在兩年前說過一次「他愛上她了」,之後就再也不曾提過「愛」這個字眼,但是他對她的憐愛、對她的疼寵、對她的包容與縱容,在在都讓她確實的感受到他那不求回報、無怨無悔、深濃的愛。
現在,她終于知道「愛」是什麼了!
「不辛苦,真的一點兒也不辛苦!」鄺求安忙道,就怕他又改變主意了,「只要能听到孩子們叫爸爸、叫媽媽,听到他們叫哥哥、叫姊姊、叫弟弟、叫妹妹,讓那些呼喚圍繞著我……」她輕輕吐出憧憬的嘆息。「我死也甘願!」
「別說那種話!」康橋捂住她的嘴,不允許她說自己死。「你會听到的,等他們慢慢長大,你也會慢慢听到煩,到時候看你怎麼後悔!」
「才不會後悔呢!」她嬌慎道。
「隨你吧!」他苦笑,愛她就只能縱容她。
見狀,鄺求安心頭不由生出一股愧歉感。
他愛她,她卻不能回以相同的愛,有時候,總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利用他的愛似的,享受他的憐寵,滿足她的願望,而她卻無法回報,這麼做就好像當初韓頌奇利用她一樣,真的很卑鄙。
可是她也是很努力想要去愛他的呀,但她就是沒辦法……不,不對,再仔細想一想,她應該也是愛他的,不然她不會如此依戀他,她的婚姻生活也不會如此甜蜜溫馨,而她所擁有的幸福更不會如此完整。
幸福的拼圖里,男女雙方的愛是最重要的兩塊,是缺一不可的。
只是她的愛有所保留,並不是跟他一樣毫無保留地放下全心去愛的,這也是不公平,他給她完整的,她卻只能給他一半,她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但她無法不感到愧疚,卻又無能為力!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愛為何會有所保留,只能更努力去帶給他幸福。
她知道他喜歡她的溫馴順從,她就更溫馴、更順從,那也不困難,因為她原就是這種個性,只是偶爾,譬如現在,因為自私,她任性地反抗了他,看他無奈的讓步,心中的愧疚便會冒出來撻伐她、譴責她,令她更羞愧、更難過……
「小安安。」
一聲溫柔的低喚,使她自強烈的自責中猛然回神,「呃?」她抬眸詢問地望向他。
康橋深深凝住她,了解的眼神彷佛已看透她的心。「不要想太多,嗯?」
其實她的自責,他都看在眼里,也了解她為何自責,只是他也無能為力。或許他比她更了解她自己,因為他比她更早看出她也是愛他的,從她幸福的笑靨里就可以瞧見愛的影子了,而且她不明白她自己對他的愛為何會有所保留,他卻清楚得很。但她的心結唯有靠她自己解決,他是幫不上忙的。
不過他相信總有一天,或許明年,或許十年後,也或許是二十年後,甚至是在他們死亡那一天,不管多久,總有那麼一天,她會真正的相信……
他,是絕不會拋棄她的!
按活節是西方人的假期,從星期五到星期一,整整四天,不長,但也不短,康橋是東方人,也早已過了玩兒童游戲的年紀,更不認為才剛會走路的女兒會有興趣替笨蛋上妝,所以他計劃在這段假期里帶老婆、女兒上哪兒去好好度個短期假。
「回台灣或日本?」鄺求安提議。
「你白痴啊!」康橋哭笑不得地橫老婆一眼。「來回就佔去兩天時間,還度什麼假?」
因為被罵白痴,鄺求安委屈地獗了一下嘴。「那你決定就好了嘛!」
再橫她一眼。「笨蛋,我要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當然要問你啊!」
「又罵人家笨蛋!」酈求安嘟嚷,然後往他懷里一指。「寶貝睡著了。」
康橋怔了怔,低頭看,原本在啃餅干的小寶貝真的睡著了,餅干還含一半在嘴里呢!
「我抱她進去睡。」
片刻後,他自幼兒室出來,不知道想到什麼,一臉賊兮兮的笑。
「我說老婆。」
「什麼?」鄺求安懷疑地覦著他那一臉不懷好意的表情。
「既然你想不出來要去哪里,干脆……」康橋一步步朝她逼近,鄺求安也警覺地一步步往後退。「我們就留在家里專心‘做人’,你認為如何?」
「我……」
「好,就這麼決定,現在就先來練習一下吧!」
話落,他興奮地拔腿就追上去,鄺求安也驚叫一聲掉頭就跑,兩人又叫又笑的在客廳和餐廳之間,繞著沙發和餐桌玩追逐游戲,末了,不用說,自然是腳長的人得到最後勝利,康橋把還在喘著、笑著的鄺求安壓在地毯上,開始進攻。
「小安安……」
「唔……」可是,當他終于攻擊到她裙底下,正準備要除去最後障礙物時……當當、當當!他僵住,她凍結。
當當、當當!
她連忙推開他,他懊惱地起身,順手也把她給拉起來。
「我他媽的,是哪個不識相的狗操鳥蛋!」他很不雅觀地把硬邦邦的「歪鳥」「喬」正,咒罵著走去開門,中文。「可惡,你們這些家伙又跑來干什麼?」還是咒罵,換英文。
門外又是那票不時跑來分享「家庭溫馨」的博士班同學,東、西方都有,他一開門,一群人半句話沒說就很不客氣的涌了進來,東方人徑自朝廚房尋去,想找找看有什麼東方菜可以解解饞的;西方人兀自大剌刺的坐下,開電視看,還對「佣人」下命令。
「我要咖啡,有蛋糕的話,順便來一塊。」
「我要紅茶,不加女乃精。」
「我要……」康橋橫臂阻止正待離去準備的佣人!鄺求安。
「你們到底來干嘛?」十數雙無辜的眼神同時投注于他。「來討論啊!」
「討論什麼?」
「我們要到你這里來開復活節派對,不先討論一下,她……」十數雙無辜的眼轉注鄺求安。「怎麼知道要準備什麼?」
康橋吸一口氣,忍耐。「誰說你們可以到我這里來開派對的?」
「誰說不可以?」那群人依然很無辜地反問。
又吸一口氣,康橋繼續忍耐。
「我說的。」
那群人很無辜的相觀一眼,再轉對他。「你什麼時候說的?」
再吸一口氣,康橋最後再忍耐一次。「現在說的!」
那群人終于察覺到康橋的臉色不太對盤了,于是……
立刻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