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浪費了吧?」
「反正你這些衣服也不適合在那里穿。」
「咦?」
「啊,對了,差點忘了問你,你會穿和服嗎?」
「呃?」
第四章
鄺求安不只會穿和服,連日語也流利得很。因為之前她工作的日本料理店的老板是日本人,主廚也是日本人,工作的制服是日本和服,來用餐的客人也有八、九成是日本人,在這種四面八方都是日語的環境里工作了八年,不會講也會說了。
但是,她實在沒料到……
「你爸爸住在日本?」
「不,他是日本人。」
日本人?!
鄺求安錯愕地微張著小嘴,一時闔不攏來;康橋笑嘻嘻地替她扶上下巴,順便偷親一下,嚇得她馬上回過神來,面紅耳赤,左右張望。「這里是機場,公共場所耶!」
「親吻是國際禮儀,有什麼關系。」
「親吻是國際禮儀?」鄺求安半信半疑地斜睨著他。「真的嗎?」
康橋不置可否地哈哈一笑,牽著她進入排班等候的出租車里,向司機交代了目的地之後,他轉注鄺求安。
「想問什麼嗎?」
鄺求安想了一下。「不知道。」這是老實話,她實在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康橋笑笑,垂眸,「其實我有兩個舅舅,大舅舅跟外公一樣,比較穩重,至于小舅舅嘛……」他搖頭,嘆氣。「不知道為什麼,外公從小就特別寵他,把他寵得無法無天,長大後更是狂妄跋扈,你要看黑道人物的範本,找他看就對了……
「逞強好勇,愛打愛殺,脾氣壞得不得了,一句話不對,槍就掏出來了,就連外公都很拿他沒轍……」他又嘆了口氣。「那年他惹了一樁不算小的禍,外公就叫大舅舅和老媽押著他到日本來避風頭,可是才剛到日本不到十天,小舅舅又闖禍了,這回麻煩可大了,他不但是在國外闖禍,還惹上了日本黑幫……」
鄺求安吃驚地捂住了嘴。「為了搭救已被對方捉去的小舅舅,大舅舅和老媽直闖對方的會社,當時,老爸一眼就看上老媽了,」他嘴角嘲諷地一撇。「他說只要老媽肯做他的女人,放了小舅舅便不是難事……」
所以,他媽媽才會委身做他爸爸的小老婆嗎?
鄺求安恍然大悟。
「為了救小舅舅,老媽不得不答應,但老媽也開了條件,一是老媽每年只會到日本來住三個月;二是,倘若老媽有了孩子……」康橋用大拇指比比自己。
「孩子歸老媽,就算她不在了,孩子也要交給外公或大舅舅監護,直至孩子成年之後就更不歸他管了,孩子享有完全的自主權,他絕不能硬性強迫孩子要听從他的話。大概老爸是真的很喜歡老媽吧,老媽開的條件他全都同意了,就這樣,老媽跟了老爸。之後……」他聳聳肩,沒再說下去了。
他媽媽好堅強、好偉大,也好……
可憐喔!
鄺求安有點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好半天才想到一件事。「那小舅舅人呢?」好像都沒見到他嘛!
康橋又聳了一下肩。「坐牢。」
「咦?」鄺求安再度愣住了。
「我說過,小舅舅就是愛闖禍,外公向來只準下面的人以收保護費、討債和經營地下賭場為生,毒品和武器買賣是無論如何都不許踫的,偏小舅舅貪白粉的利潤高,消想賺它一大筆,結果……」他又撇了撇嘴。「他被抓了好幾次,最後外公也不想管了,說讓他去里頭冷靜一下也好。」
「那……那他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不知道。」
「耶?」
「原本只是判三年兩個月,如果他安分守己的待在里頭,不到兩年就可以出來了,可是他就是不懂得‘安分守己’那四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在里頭照樣鬧事,還傷人,結果刑期一再延長,天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夠出來!」
鄺求安又一次說不出話來了。
難怪康橋不想讓她一下子知道太多,不然她一定會「消化不良」,最好是慢慢來,一點一點的消化比較妥當,即使如此,每多知道一些,她都會有一種天旋地轉的不可思議感。
她只是一個平凡人呀,怎會嫁給這樣一個……一個……可怕的人?
「那……爸爸又是誰?」她問得忐忑,不知道他爸爸又會是什麼樣的恐怖人物。康橋想了一下。「你對日本黑幫了解多少?」
「不多,」鄺求安坦承道。「只听日本客人稍微提起過。」
「哦?他們都說些什麼呢?」
「他們說……」鄺求安沉吟著,在腦子里飛快地整理了一下。「嗯,在日本受到高度關注的黑道勢力主要有三個,分別是山口組、住吉會和稻川會,其中又以山口組的勢力最大,但由于它的地盤在關西,而關西的經濟早就落後關東許多了,逼使他們不得不往關東開拓市場,可是……」
她停下來喘了口氣,再繼續。「關東早已是住吉會與稻川會的地盤了,尤其是住吉會,它的整體勢力雖不如山口組,但若僅就東京都地區而言,則為勢力最大的幫派,因此這三大幫會不時爆發沖突,特別是近年來,三大幫會在東京都的競爭逐漸有白熱化的現象,經常上演街頭火並事件,就為了要……」
「爭奪地盤。」康橋接著說完。「嗯嗯,大致上就是如此。」
「你會提起這個……」鄺求安不安地啾著他。「是因為你爸爸是這三大幫派中的人嗎?」
「可以這麼說,他是……」康橋正想說出答案,就在這時,出租車停下來了,他們便先行下車,然後鄺求安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望不見盡頭的寂靜長街上,竟然只有一戶人家,城堡式的高牆圍著兩扇鐵門,高牆上還有鐵絲網卷,保全攝影機和安全探照燈隨處可見,遠處還有牽著狼狗、杜賓狗巡邏的人員,戒備之森嚴令人望之膽寒,心里發毛。
此刻,鐵門大開,門外左右各站著一個戴墨鏡、穿黑西裝的男人,門內是左右兩排同樣裝扮的壯漢,里外一致地恭恭敬敬彎腰行禮。
「少爺。」宏亮的日語。
恍若未聞、未見,康橋毫不理睬,徑自牽著鄺求安走入門里。
門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草坪,再後面是傳統的日式山水庭園和日式屋舍,在屋舍間走動的男女俱是穿著日本和服,每個人一見到康橋就恭恭敬敬的彎腰行禮。
「少爺。」
康橋同樣理也不理的繼續往里走,來到一間坐滿人的屋舍,他們才月兌鞋上去。
只見盤膝坐在正中間大位上的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家,左右兩旁各一對五十歲上下的夫妻,那兩對夫妻旁邊又各有四、五位年輕男女。十幾雙眼都冷峻地盯住鄺求安打量。
「中間那位是住吉會會長,」康橋一邊走向那位老人家,一邊用中文低聲向鄺求安介紹。「兩旁是他的女兒和女婿,還有他的外孫子女。」
住吉會?
日本黑道集團中,僅次于山口組的住吉會?
鄺求安吃驚地咽了口唾沬,再戰戰兢兢地「喔。」了一聲,心頭七上八下,不解他帶她來這麼可怕的地方做什麼。
他爸爸總不會是那兩對夫妻其中一對的丈夫吧?
停步在那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家正前方,康橋按照日本人的習慣跪坐下去,鄺求安也跟著跪坐下去,康橋向那位老人家彎腰行禮,鄺求安也跟著彎腰行禮。
「父親。」
「……咦?」
鄺求安失聲驚呼,旋即驚覺自己的失態而急忙捂住嘴,低下頭去,卻止不住心頭的震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