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淚微笑。「人家說小泵最難伺候,但我那三位小泵跟我處得可好著呢,夫君不在我身邊時,她們怕我寂寞,不是常常來找我閑磕牙,就是帶我到處去玩、去逛。二哥,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下輩子能再嫁到方家來,因為他們對我就是那麼好,好得我舍不得離開他們,一個也舍不得!」
君蘭舟長長吁出一口氣。「那就好。」
擔心的就是她嫁錯了人,日子過得不幸福,如今,這種問題已不再需要操心,唯一的麻煩是……
他爹趕得及來救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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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到了!
毒閻羅及時趕到了,而且是在第十二天時就趕到了,帶來所有最珍貴罕見的藥材,連一口氣都來不及喘兩下,父子倆就開始動手為方瑛診治。
不只毒閻羅,連笑閻羅和哭閻羅也一道來了,反倒不見獨孤笑愚。
「他趕路趕得快斷氣了,還在後面喘息呢,大概要晚個兩、三天才會到。」笑閻羅解釋,再扶起小女兒的臉,仔細端詳。「你呢?墜兒,你可還好?」
唇瓣抖了一下,香墜兒又開始發大水了。「只要夫君沒事,我什麼都好!」
看到久未見面的爹娘,她應該向爹娘撒嬌,應該向爹娘哭訴,說她有多麼想念他們、有多麼牽掛他們,但沒有,她連一句爹娘都沒叫,心里頭惦念的始終是生死未卜的夫婿。
意識到這點,笑閻羅馬上了解了。「你那麼深愛他,嗯?」
「我愛他!」連紅紅臉都沒有,香墜兒啜泣著,呢喃著吐露出心底深處的老實話。「我好愛好愛他!」
原是懵懵懂懂的只覺得自己好寂寞、好寂寞,沒想太多,也沒思考太深,直到這生離死別的關頭上,她才幡然醒悟,不知何時,不知哪一刻,自己的心已完完全全牽系在夫婿身上了。
笑閻羅頷首。「你放心,你二叔和二哥會救活他的。」
而一旁的哭閻羅自始至終只是默默的飲泣,淚水嘩啦啦的流,卻連一個字也不敢吭,因為……
一切都錯在她!
整整一日一夜,又是針線、又是熱水、又是繃帶,毒閻羅父子倆聯手也幾乎搞了個灰頭土臉,這才勉強從鬼門關口硬將方瑛拉了回來。
內室門終于開了,毒閻羅父子倆滿身疲憊,一臉倦乏的前後走出來,香墜兒第一個搶上前——她連眯一下眼都沒,笑閻羅、哭閻羅隨後迎上去,急切又擔憂的搶著詢問狀況。
「怎樣?怎樣?沒事了吧?」
「沒事了。」
「幸好!幸好!」笑閻羅喃喃道,回頭看,小女兒早已溜進內室里去了。「真沒想到,原以為墜兒嫁到方家去,起碼也得花上十年八年時間才能習慣新環境,卻沒料到不過一年多不到兩年光景,她對方家的感情已是這麼深刻,看來方家上下對她可不是普通的好呢!」
罷端來熱茶給毒閻羅父子倆的哭閻羅不禁瑟縮了一下,羞愧的又背過身去掉眼淚,而一向憐愛妻子的笑閻羅竟也不予理會,逕自落坐,任由她在一旁啜泣。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他問的是毒閻羅父子倆。
「不用,我們吃兩顆藥就行了。」毒閻羅說,一面與兒子各自吞下藥丸。
「好,那麼坐下,我得跟你們談談。」一待毒閻羅父子倆坐下,笑閻羅馬上開始說出他的決定。「方家失去的,我已彌補不了,只能加倍補償他們的未來,雖然咱們的規矩是一生只能有一個傳人,但這並不表示不能教其他人武功,而是全部武功只能傳給一個傳人,其他的只能傳授部分……」
「他的內功我負責,」不等笑閻羅說完,毒閻羅就做出了回答。「一年之內,讓他擁有六十年功力,我保證!」
「好,謝謝你!」笑閻羅笑笑,再瞥向哭閻羅。「至于你大嫂,她必須教他一身武功的一半,因為一切都是她的錯。還有我,我也會教他一身武功的三分之一,因為你大嫂是我的妻子,她的錯我也有責任。至于其他人,我不勉強……」
「這不是勉強,」毒閻羅靜靜地道。「我們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大哥的責任也就是我們所有人的責任。」
笑閻羅欣慰的點點頭,「好吧,那麼……」再轉注君蘭舟。「休息兩天後,你就先去接老婆,再回去照顧兒子,順便傳傳話,這里有你爹就行了。」
「是,大伯。」君蘭舟恭謹的應喏。
「義診的事明年再說,現在是緊急狀況,就告訴蒙蒙說是我說的。」
「我懂,大伯。」
最後,笑閻羅終于望向那副仍在顫抖的背影。「老婆,過來!」
哭閻羅震了震,遲疑半天後才慢吞吞的轉過身來,又猶豫半晌後才一步拖一步的走到丈夫面前,仍是半聲都不敢吭。
「你必須把事實告訴墜兒。」
「不!」哭閻羅這才驚慌的月兌口而出。「她會恨我的!」
「她不會。」頓了頓,再說︰「即使會,那也是你自找的。」
「但……但……我也是為了墜兒……」哭閻羅吶吶道。
「住口!」笑閻羅怒暍。「別為自己找月兌罪的借口!」
從沒見丈夫如此憤怒過,哭閻羅頓時被嚇得窒住了。
這一趟來,慣常掛在笑閻羅臉上的笑容已不復見,此刻更是怒容滿面,威態懾人。
「你說是為了墜兒,但事實是為了你自己,你不承認嗎?」
「我……我……」
「當年你到雲南來時,墜兒也不過才六歲,你以為她現在還記得多少?當時要做何種抉擇也只有你自己才能決定,休想把罪推到別人身上!」
哭閻羅終于慚愧的又垂下了螓首。「可是……可是我不想讓墜兒恨我呀!」
「所以你犯下的錯誤就要別人來替你承擔後果嗎?而且還是對你們香家有大恩的人!」
「我……會補償他們……」
「人死了還能用什麼補償?」
哭閻羅啞口無言。
「你要仔細想想,」笑閻羅痛心疾首的勸告妻子別再繼續錯下去了。「人犯了錯,就得盡力去彌補,即使彌補不了,也不能遮掩事實,你必須要勇敢的面對你自己犯下的錯呀!」
哭閻羅抖著唇,還是低著頭不敢看丈夫。「我……會加倍補償……」
「你!」笑閻羅猛然起身,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遽爾拂袖離去。「我真後悔娶了你!」
哭閻羅一顫,驟然放聲大哭。
毒閻羅父子倆相覷一眼,也默默起身隨後離開,他們沒資格,也沒辦法插手這件事。
犯錯的人堅持不肯面對自己犯下的錯誤,他們又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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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方瑛終于又打開了他那雙愛笑的眸子,但他似乎腦子糊涂了,見人都不認得,也听不見任何人跟他說話,更不可能笑給任何人看,只茫然睜著一雙空洞的目光盯著上面,眼珠子動也不動,連眨眼都不會,就像一尊木頭女圭女圭。
「他的傷太重,身子太虛,精神也尚未恢復,」毒閻羅溫聲安慰又在泄洪水的小佷女。「再給他多點時間,他一定會清醒過來的,我保證,嗯?」
香墜兒咬著下唇,點點頭,出去了。
一出門,她就到屋後去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跪下來嚎啕大哭,哭得肝腸寸斷、哭得痛心泣血。
不知經過了多久,一只縴手悄悄撫上她肩頭,她哭著回頭,撲上去。
「他不認得我了,娘啊,夫君不認得我了呀!」
雙臂緊緊環住懷中的寶貝女兒,哭閻羅眼簾輕闔,淚水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