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蒙蒙三姊妹和銀花立刻爭相搶到床邊去,才剛圍攏,諸葛文毅就醒轉過來了,雖然神色仍不佳,但畢竟是清醒了。
「我……沒死嗎?」
「沒死!大哥你沒死!」蒙蒙三姊妹狂喜的一起撲進他懷里,雙胞胎更是放聲大哭。「你好了,真的好了呀!」
銀花喜極而泣,杜菁雀躍得到處亂跳,僕人們歡喜的爭相走告,還有人跑去買鞭炮來慶祝,冷寂多時的諸葛府許久不曾如此歡欣熱鬧過了,從主子到下人,所有人全都是發自內心深處的喜悅。
除了章郁秀和林振平。
諸葛文毅好了,他們可就不好了,兩張臉活像閻王廟里的七爺跟八爺,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是震驚,也是難以置信,還有八成的不知所措。
不是吧,到手的肥肉就這樣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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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人講究的是信用,不管諸葛文毅事前知不知情,既然是蒙蒙放出去的話,諸葛文毅便毫不猶豫的把諸葛家的財產交出去。
而癩痢頭母子倆這時也將他們的貪婪心切切實實的發揚光大,不但當場就將諸葛文毅兄妹掃地出門,而且除了穿在身上的衣物之外,半文錢也不讓他們帶走,連蒙蒙戴了十多年的珍珠耳飾都被扒走了。
一日之間,諸葛兄妹從萬貫家財的富豪變成一文不名的乞丐,連下餐飯都不曉得該如何籌措。
「除非……」癩痢頭色迷迷的眼在蒙蒙三姊妹和銀花身上來回溜達,特別是銀花——她的身材最健美豐滿,他看得鼻涕都流出來了。「你們四位姑娘之中哪一位願意嫁給我,我就同意讓你們繼續住在府里,如何?」
沒有任何回應,所有人都扭頭就走,免得被他的口水淹死。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人窮的時候連老鼠都不鳥,杜菁原想讓諸葛兄妹住到她家去,沒想到杜老爺也在這種時候現出真面目。
「對不起,我們杜家屋窄、地方小,恐怕不方便。」
話說得好听,明擺著就是看不起人家已變成窮光蛋了。
杜菁氣得當場破口大罵老爹太無情,然後離家出走——順便帶走她的珠寶盒,寧可與諸葛兄妹一起住到城外的廢屋,變賣首飾後起碼還可以度一段時日。
「咱們去住陳家大宅吧!」
「我也這麼想,」蒙蒙贊同地點點頭。「可是,陳家的人不會說話嗎?」
「哪里來的陳家人?」杜菁嗤之以鼻地反問。「告訴你,全死光啦!你以為陳家大宅為什麼空了十幾年都沒人敢去住?短短一個月內,一家十一口就全死光了,那種不祥的宅子,誰敢去住!」
「原來如此。」蒙蒙再點頭,「不過我沒做過虧心事,我想它們應該不會來找我吧!」再轉眸。「大哥,你還好嗎?」
雖然病好了,但纏綿病榻三個多月,諸葛文毅的身子已然相當虛弱,即使能下床,但走起路來還是很辛苦,沒一會兒就開始喘氣,幸好有章郁雄扶著他,不然他早就趴到地上去拜土地公了。
「我沒事,可是我擔心陳家宅子恐怕已經沒有地方讓我們住了。」
蒙蒙抽了口寒氣。「大哥,你你你……你不要嚇我好不好,就就就……就算真的有……有‘那種東西’,也不會住滿了整個陳家大宅吧!」
「別胡扯!」諸葛文毅啼笑皆非的道。「誰跟你說是那種東西了!」
不是嗎?
「那是什麼?」
「是……」
難民,人山人海的難民,他們只求有個能夠遮風避雨的安身處,才不管是不是得和「那種東西」同居。
因此,正如諸葛文毅所猜測,陳家宅子早就沒地方分給他們住了。
但難民們都認得施粥、施饅頭給他們的蒙蒙三姊妹,諸葛家的遭遇他們也听南陽百姓們說了,一見他們來找住處,馬上挪出兩間廂房來給他們,還一邊臭罵癩痢頭母子,一邊替他們整理房間。
好心總是有好報的。
晚些時候,杜菁的哥哥杜偉也來了,帶了豐富的吃食和衣物來給他們,還有一百兩銀票。
「我可不像你那麼蠢!」他一來就嘲笑妹妹。「如果我也像你那樣噴火走人,誰給你們送食物來?天冷了又有誰給你們送被子?所以說,人長腦子是要用的,別放在那邊發霉,懂不懂?」
「是啊,你懂!」狠狠一腳踢過去,見哥哥直跳腳,杜菁滿意的嘿嘿笑。「我也懂了!」
但諸葛兄妹卻一個也沒去動那些豐盛的食物,反而動作一致的拉眼朝窗外望。
「那他們呢?沒有人施粥、施饅頭給他們,他們要吃什麼呢?」
杜偉、杜菁不可思議的相對一眼,搖頭嘆氣。
「我說你們四位,拜托你們稍微自私一點好不好?你們都自身難保了,先分一點好心給你們自己行不行?」
諸葛四兄妹也互覷一眼,不說話了。
可是當大家都吃飽之後,蒙蒙三姊妹就很有默契的一起收拾剩下的食物,然後拿出去分給那些難民,可惜不多,幾乎一走出房門不到兩步就分光了。
「大姊、大姊,那個書生他就住在對面廂房耶!」
順著雪雪手指方向,蒙蒙疑惑地看過去——沒人。
「哪個書生?」
「就是那個瘦不拉嘰的書生嘛,我覺得他好像更瘦了呢,搞不好明天他就會餓死了也說不定!」
「是他?那你有沒有分給他烙餅?」
「沒有,我發現他就住在我們對面時,食物都早就分光了!」
「那明天記得先給他留一份。」
「知道了。」
誰最有資格先吃?
快餓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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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深夜,諸葛家後院榕樹下暗影里,隱隱傳出對話聲——
「現在,諸葛家的財產業已歸你所有,我四嬸兒的債可已清償?」
「還不算,諸葛家各分鋪的帳簿還沒有送來,他們要是中途反悔怎麼辦?」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誰說與你無關,當年你四嬸毀婚,害我爹被人嘲笑,是你四嬸自個兒說總有一天要還我爹這筆債,我爹說不用,你四嬸又說那就償還給我爹的兒女,我爹只有我一個兒子,我說我要諸葛家的財產,既然你是來替你四嬸還債的,怎能說與你無關,你想賴帳嗎?」
這個當面質疑對方想賴帳的家伙,語氣既囂張又狂妄,簡直就像是皇帝他老子似的,顯然他是瞧不見對方的臉色,不然他一定會先挖坑把自己埋進去再說。
起碼死得痛快一點。
但很不幸的,夜色太黑,他連自己的鼻尖都看不見,也就不知道他自己已替自己判下了死刑。
對方不會殺他,但他一定會死,而且死得很痛苦!
「若想賴帳,我就不會來。」
「不想賴帳就別急著想撇開我。」
「我已專程至苗疆采來藥草,以便你向諸葛家訛騙財產,你尚有何不滿意?」
「喂喂喂,請你講話客氣一點,誰訛騙誰了?」
「你,訛騙諸葛家。」
「那才不是訛騙!」
「那是什麼?」
「我治好了諸葛大公子的病啊!」
「你?」
「至少……至少是我出面治好了他的病!」
「不……不管怎樣,諸葛家才放話出來兩天,你就來了,明明就是天意要讓我得到諸葛家的財產,在尚未確定一切都屬于我之前,這筆債就不算清償!」
「……好,我就等到你確定之後再離開!」
第三章
十月立冬一過,空氣中就漸漸透出涼意,水患地區的洪水已消退大半,難民們也逐一離開,打算回去重建家園,再怎麼樣,那也是他們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