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雙眸半闔。「你想如何?」
「我要你死!」
「對不起,我沒有自殺的意願。」
「……其實我可以從通風口放毒氣下去,這麼一來,你不想死也得死,至于其他人,他們本來就得死,並不是拿來做籌碼的人質,能夠做你雷羊的陪葬,他們也算榮幸了。」
一听到又要他們死,那群年輕人霎時又驚懼慌張起來,司琪猛吞口水,唯有文毫不動容,依舊冷靜如初。
現在他才明白天鬼為何要說中文,天鬼是故意說給其他人听的。
「倘若你真想這麼做,你不會告訴我,所以,你究竟想如何?」
「……如果我承諾會親自把其他人都平安送回家,並且保證不會再去找他們的麻煩,你願意用另一件事來交換嗎?」
不用死了嗎?
那群年輕人頓時歡天喜地的笑開來,包括司琪,一起把期待的眼神投向文。
換吧、換吧、無論任何事,交換吧!
「什麼事?」文卻沒有一絲半毫開心的神色。
「我要你自己出來就死。」
那群年輕人笑容瞬間凍結,司琪倒抽冷氣,文平靜如故。
「既然你能毒死我們,為什麼一定要我出去?」
「因為……」言語頓住,緊接著傳來一陣咬牙切齒的聲音,咯登咯登的好像快咬碎兩排牙齒了。「我、想、親、手、殺、死、你!」
「你為何如此恨我?」
「你玩弄我們老大的感情!」
文哭笑不得的嘆了口氣。「我沒有,是你們老大自作多情。」
「住口!你不接受她的感情就是玩弄她!」
「不,天鬼,你恨我並不是因為我不接受你們老大的感情,而是恨她愛上的是我,而不是你。」
「閉嘴!閉嘴!閉嘴!總之,用你一條命來換他們的命,這筆生意是我虧本了,但我願意,只要能讓我親手殺死你,再虧本都行!所以,你考慮考慮吧,一個鐘頭後我再來听你的答復,如果不行,就讓他們做你的陪葬吧!」
然後,對講機沒聲音了。
地牢里也沒有半點聲息,每一個人都失去了呼吸,每一張臉都像冬天的落葉,枯槁又灰暗,干巴巴的,隨便一踩就會碎成千萬片。
總是只有文是不一樣的,他始終是平靜的,甚至是冷淡的,注視著已經沒聲音的對講機,良久、良久後,他抬起腕表看了一下時間,輕輕嘆息,隨即轉身到處翻找,好不容易,終于給他找到一張不是很白的白紙和一枝筆。
在桌旁落坐,推開狼籍的杯盤,白紙放上去,他對司琪招招手。
「來,小琪,來!」
望著文溫柔的笑臉,司琪心頭突然冒出一股不祥的預感,讓她有點害怕過去,但不過去又下行,只好一步拖成兩步,戰戰兢兢的靠過去,一到桌旁就被文硬拉著坐下。
「來,小琪,告訴我,你喜歡我把你畫成什麼樣子?」
他為什麼問這個?
司琪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霍然像核子彈一樣轟然爆開,使她不由自主的月兌口拒絕。
「不!我不告訴你!」
文微笑著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拍拍她的臉頰,像哄小孩子一樣,再自顧自畫起來。
「你不喜歡我把你的胸脯畫太大對不對?好,我畫小一點,雖然我並不覺得我畫太大……」他一邊說一邊畫。「還有你的腰,唔,我也畫粗一點,其實我覺得我只是稍微夸張了一點,和事實並沒有相差太多……」
「不,不是那樣,不是那樣……」連看都沒看一眼,司琪拚命搖頭否認,聲音在顫抖。
「至于頭發,唔,我最愛看你綁這種發型,看上去格外迷人……」文繼續說他的,畫他的。「既然你不喜歡穿得太涼快,那就……嗯嗯,穿件長袖晚禮服如何?唔,可惜沒機會親眼看看你穿晚禮服的樣子……」
「不!」司琪驀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包含無盡驚懼與恐慌。「不是那樣!不是那樣!」
但文好像沒听到她的叫聲,繼續自顧自畫畫。
「就快好了,再幾筆……嗯,好了!」他自己先看看,滿意的頷首,再把畫交給她。「喏,這張畫應該可以讓你滿意,希望你喜歡。」
司琪依然看也不看一眼那張畫。「不,我不喜歡!不喜歡!」
文凝視她片刻,放下畫紙,溫柔地捧住她的臉蛋,俯首在那誘人的紅唇上烙印下深情的一吻。
「我真愛你,小琪。」
「文……文……」恐懼緊緊的扼住司琪的喉嚨,令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深深凝住她,黑黝的眸子傾訴著無盡的愛戀,深濃的情愫。
「天鬼是一個無情的冷血動物,就像他的外號一樣,鬼。但他也是一個十分驕傲的人,因為太驕傲,一旦許下承諾,無論如何非做到不可,所以,他的承諾是可信的。」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分析起天鬼的個性來,只有司琪,她驚懼的瞅住文那張清秀沉靜的臉,恐慌得頭都昏了,幾乎不懂得他在說什麼。
「小琪,你知道我必須這麼做。」
不,不,不,她不知道!不知道!
但她說不出話來,無論是否認,或者是反駁,她連一個字都吭不出來,淚水梗在喉嚨抽搐。
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你要堅強,不要哭。」
話落,他又覆住她的唇,依依不舍的留戀許久後方才退開,不待她回應便起身行向樓梯,腳步堅定毫不遲疑,司琪傻傻地望住他的背影。
堅強?
他要她堅強?
不,他怎能這樣要求她,她夠勇敢、夠強悍,卻無法像他那樣堅強,她畢竟不是他,她做不到,做不到啊!
「不要,文,不要去,不要啊!」
她尖叫著跳起來想阻止他,但身後十幾只手迅速捉住她,包括司爸爸在內,她拚命掙扎,尖聲哭叫。
「放開我,爸爸,放開我啊!」
「孩子,對不起,但為了其他人……」司爸爸滿懷歉疚的緊拉住她。「你應該明白他必須這麼做的不是嗎?」
「不,爸爸,是你不懂!」司琪厲聲哭叫。「時間還沒到啊,還有二十分鐘,至少在那之前,我們可以再做最後的努力,也許就在這二十分鐘里,我們就可以找到秘密地道的入口了呀!」
「孩子,兩個鐘頭都找不到,何況是二十分鐘,這是不可能的事啊!」
「沒試過怎知道不可能?」司琪憤怒的尖叫。「爸爸,你是我親生的爸爸,在這一刻里,為了親生的女兒,起碼你要支持我,我這輩子就只要求你這件事,時間未到之前,別讓他去啊!」
司爸爸遲疑一下,壓低聲音。「倘若他到時候反悔了呢?」
司琪差點咬斷牙根。「他不會!我會親自把他推出去,可以吧?」
司爸爸搖搖頭。「以他的身手,沒有人奈何得了他的。」
「我可以!」司琪又憤怒又惶急地央求。「求求你,爸爸,再給我們二十分鐘吧!爸爸,我是你的親生女兒,是我小琪在求你啊,爸爸,求求你,爸爸,別讓我恨你啊,爸爸,求求你啊!」
但是司爸爸不敢猶豫,不是他怕死,而是害怕救不了其他年輕人,對他而言,救多數人比一個人重要,這是無可奈何的選擇。
「對不起,小琪!」
「不!不!不……」
眼看無法說服司爸爸,文又已站上樓梯最頂階,司琪不由驚恐萬分的痛聲大吼。
「我答應和你結婚了,文,你回來啊,我願意嫁給你了呀!」
地牢門前,文悄然止步,緩緩回過頭來,瞳眸中閃耀著如許深情的光采,他專注地凝視她,好半晌後,綻出最最溫柔的微笑,沒有恐懼、沒有遲疑,只有令人心酸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