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希堯平靜的注視她,眼中已失去過往那種戀慕的神采。
「妳不是女人,妳只是一尊雕像,一尊不值得我為它付出一切的雕像!」
汪映藍愕然瞠大眼。「雕像?我只是一尊雕像?」
黃希堯輕嘆。「別問我,問問妳自己吧,妳和雕像又有何不同呢?」語畢即掉頭步向翠袖那邊,留下汪映藍獨自一人深思。
「袁姑娘,金公子如何?」他蹲在翠袖身旁問。
「他還在發燒,我想喂他喝雞湯,但他總是入口不久便嘔吐出來。」
翠袖依然不斷為金日更換額上的濕手巾,後者不時吐出痛苦的申吟和不安的囈語,夾雜著吃力的咳嗽,有時又抖著手不知道在找什麼,她就將自己的柔荑放入他手中,他便緊緊的握住。
「想是透胸那一刀不僅傷到了他的肺部,也傷到了胃部。」黃希堯憂慮地低低嘆息。「不過我們還有另一個問題必須擔心……」
翠袖驚惶的抬起眸子。「還有問題?」
「那五個人,我們只殺了其中一個,其他四個全跑了,我擔心他們會再帶更多人回來。」
「你是說我們必須離開這里?」翠袖驚呼。「但是金日他……」
「我知道,」黃希堯點頭道。「以金公子的情況,我們還不能移動他,所以我們必須警覺一點。」
翠袖深深注視金日片刻,眼眶濕潤,目光堅定。
「如果他們真找來了,而我們又打不過他們,我會跟他們走,無論如何,不能再讓他們傷害到金日了。」
「不!」黃希堯斷然否決。「如果真到那種時候,我希望袁姑娘盡避逃,我和秋霞會盡量擋住他們。至于金公子和汪姑娘,他們不是目標,只要妳不在這里,他們反而不會有事。」
「真的嗎?好,那我一定會跑遠一點!」
她話剛說完,突然,金日的眼楮張開了,熱得發亮的目光定在她臉上半晌。
「不要怕我。」他的聲音有如蚊蚋般細弱。
她的眼眶又濕了。「我不怕你,再也不怕了。」
「不要走。」
「如果他們又找來,我不能不走,我不想再讓他們傷害到你了!」
「我會保護妳。」
「我知道,」她掉著淚水抽噎。「你會用你的命來保護我,可是我不要你那麼做,你會死的,人家不要看見你死嘛!」
「我會殺死他們。」
「如果可以的話,那是最好,但你的傷太重了,你根本動不了呀!」
金日定定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又重復了一次,「我會殺死他們。」聲落,他闔上眼,又昏睡過去了。
翠袖不禁哭出聲來。
即使是此刻,他自己撐不撐得下去都還是個問題,他依然惦著她、掛著她,明明昏迷不醒,還要硬找回神智來安慰她。
不管他幾歲,無論他外表如何,這樣還不算男人,怎樣才算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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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十分意外的,那四個人竟然沒有再找來,不論原因為何,黃希堯倒是很慶幸這點,雖然他白白擔心了兩天。
然後,金日的瘧癥再次發作,滾燙的高燒又使他陷于痙攣抽筋的痛苦中,黃希堯與翠袖輪流扶著他浸泡在溪水中降溫,這回,雖然解除了抽筋現象,體溫也確實降低了,但他的情況並沒有好轉,依然不停的咳嗽、申吟、囈語。
「他的脈象細弱浮散,下次發作,恐怕就撐不過去了。」
一回到小木屋,黃希堯便坦承的告訴翠袖實話,翠袖一听便猛然抽了口氣,黃希堯以為她會大哭,但沒有,她拚命眨巴著眼,可以看得出她正在努力咽下哇哇大哭的沖動,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冷靜,冷靜,爹爹說要冷靜!
「我們……」當她終于開口時,聲音在顫抖。「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很抱歉,我不是大夫。」
翠袖垂下眸子,握住金日的手。「我知道了。」黃希堯一離開,她就開始對金日喃喃低語。
「我不怕你了,所以你不要死好不好?你不能入贅,那我就嫁給你,你不要死好不好?往後過端午,我會第一個繡香包給你,你不要死好不好?以後我只熬湯給你喝,你不要死好不好?我什麼都依你,你不要死好不好……」
她喃喃不停念著,黃希堯坐在小木屋另一頭暗暗嘆息。
希望玉弘明能及時趕回來,否則……
第七章
幸好,玉弘明及時趕回來了。
多半是上天听到了黃希堯真誠的祈禱,玉弘明不僅及時趕回來了,還帶了一位大夫同來。
「袁夫人說,這位胡大夫的醫術雖不是建昌城最好的,但他曾遠途出診去救治那位村長的母親,那位村長對他崇敬有加,他應該能夠幫我們同那位村長說話。至于胡大夫,我去請他出診時,他不但一口應允,還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
玉弘明側眼望過去,胡大夫正在為金日診脈療傷,翠袖在一旁做下手。
「他說算命的早說過他會出這一趟診,而且出完這趟診之後,他就能夠了結一樁心願,所以無論路途多遙遠坎坷,他都會出這趟診。」
「算命的話他也信?」黃秋霞咕噥。
「胡大夫說其他人算的命他不信,但這位算命先生算的命沒有人不信。」
「這麼厲害?」黃希堯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我不信。」
「不管我們信不信,重點是,他可以幫我們解決村長的問題。」
「這倒是。」
整整一個時辰之後,蓄著一把山羊胡子的胡大夫才把金日的傷處理好。
「這里不適合這位公子養傷。」
「但這附近我們不熟,也不知道能上哪兒去。」
「當然是上最近的地方去。」
「最近的地方?哪里?」
胡大夫咧嘴一笑。
「那位村長家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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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愈來愈出人意料之外,起初那位村長一見到翠袖就怒氣沖沖的挽起袖子來吆喝著要抓人,但胡大夫把他拉到一旁去說了好些話,又拿出一封信給他,村長看完信之後,先是面色惶然大變,繼而低聲下氣,誠惶誠恐的把翠袖一行人請進他家里,一副諂媚討好的低姿態。
「他怎麼了?」黃秋霞困惑地問。
「我也不知道。」黃希堯比她更困惑。「胡大夫,你給他看的什麼信?」
胡大夫聳聳肩。「不知道,那是算命先生寫好要我交給他的,算命先生說他一看完信之後就會低頭,果然不假。」
這下子,所有人都對那位算命先生起了好奇心。
「那位算命先生在建昌城里擺攤?」
「不,他住在城外的寺里,一天只看三位客人,他說他在等人帶他出海。」
「出海?」黃希堯愈加疑惑。「那還不簡單,上沿海省愛去,自然有人能帶他出海。」
「不,」胡大夫猛搖頭。「他說只有他等的那個人能帶他出海。」
愈說愈玄,大家不禁面面相覷。
「如果你們有興趣,回建昌後可以去找他。」胡大夫忽又笑開來,「他說你們必然會去找他……」遲疑一下,笑容收起,他望住汪映藍。「只有這位姑娘不必,他說妳的命已定,注定一生孤獨。」
「這我早就知道了。」汪映藍淡淡道。
「可是……」胡大夫又猶豫一下。「姑娘現不以為那是妳自己的決定,但將來的結果卻是境況逼得姑娘不得不如此,因此姑娘必然會為此痛苦一生。」
汪映藍依然無動于衷。「是嗎?我會出家?」
胡大夫深深嘆息。「不,姑娘將會終生等候一個不屬于妳的男人,那個人眼里根本沒有妳,妳卻死心塌地的一心只愛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