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長一大串話說下來,剛剛在笑的人全笑不出來了,各個滿臉黑線,翠袖更是兩眼茫然,頭上飛舞著一圈大問號,根本听不懂他在說什麼。
「……大表哥。」
「明白了?」
「不明白,大表哥說什麼我壓根兒听不懂,能不能麻煩你用我听得懂的話再講一回?」
「……」
金日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的靜默片刻,然後有氣沒力的揮揮手。
「算了,算了,待白慕天一回來,把你丟給他,我的責任就算了了!」
「咦?」玉公子兩眼驀睜。「你也要找白幫主?漕幫的白幫主?」
「也?」金日也愣了一下。「難不成你也是?」
玉公子頷首。「我要送封信給他。」
「送封信?那可方便。」金日滑稽的咧咧小嘴兒,大拇指一比,比上了老實少年,「我還得送個活蹦亂跳的人給他呢,這一路上可累了,再多兩天,我非撂挑子不可!」再定住大眼兒。「請問這位公子是?」
玉公子拱拱手,「玉弘明。」跟著瞥向一旁。「他們兩位是黃希堯公子與黃秋霞姑娘,袁姑娘旁邊那位是汪映藍姑娘,她們誼屬世姊妹。」
「玉弘明?」金日沒留意到其他人叫什麼,只注意到玉弘明的名字,怔愣地注視他好半天。「原來是你。」
玉弘明微微蹙了蹙眉。「你認識我?」
金日沒吭聲,笑得可賊了。
怎不認識,他們是堂兄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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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江湖就是這樣,關系隨便套過來套過去最後全套上了,原來大家都是朋友,于是,金日就和玉弘明他們湊在一塊兒了,因為他們等待的是同一個人。
不過,雖說是走一起,卻又老分兩邊……
「來了!來了!」
抱著一大包熱呼呼的糖炒栗子,金日興匆匆的回到茶館內,快步走到翠袖與老實少年——竹繼洪那一桌,桌上早已擺上一碟碟的瓜子、豆干和花生等,加上炒栗子,捧上一杯熱呼呼、香噴噴的龍井,悠悠欣賞窗外的西湖冬景,這份閑情與愜意可不是隨處都找得著的。
「不用分給他們一半嗎?」翠袖扭頭往另一桌瞧。
好些天來,他們總是一道閑逛杭州城,吃飯、喝茶、賞梅、游西湖,但不知怎地,雖然起初都在一起,卻老是走著走著就莫名其妙分成了兩邊,就像現在這樣,玉弘明、黃家兄妹與汪映藍是一邊,她和金日表兄弟是一邊,雖然她覺得這樣反倒好,但總覺得有點奇怪。
誰把他們分開了呢?
「不用,可別去裹亂惹人硌應!」金日淡淡道,順手打開炒栗子的油紙包。
秉亂?
惹人硌應?
什麼東西?
回過頭來,翠袖一邊幫他倒茶,一邊好奇的打量他。「金公子,為什麼你說話總會帶上一些我听不懂的詞呢?」雖然那種口音兒來兒去的很好听,但不懂內容,再好听也沒用呀!
「別說妳,我也老听不懂,」一側,竹繼洪喃喃嘀咕。「偏大表哥就愛說那種舌頭會打死結的京片子,大半時候我都得絞盡腦汁猜說大表哥到底在講什麼,猜錯了還得挨頓臭罵,妳都不知道有多悲慘!」
「京片子?原來你是從京城里來的,」翠袖更好奇地仔細端詳金日。「所以才老說那種奇怪的詞嗎?」京城里來的人果然不一樣——舌頭特別會打圈子。
「我說慣了。」金日笑吟吟的剝給她一顆栗子。
「那你剛剛到底說什麼?」
「我說,別去插上一腳干擾他們,免得惹人討厭。」
「這我就听得懂了。」翠袖點點頭。「你以後能不能都這樣說話?不要老是繞舌頭繞到人家都听不懂嘛!」
金日咧咧小嘴兒。「我盡量。」
「嗚嗚嗚,」竹繼洪滿月復心酸的拭拭眼角。「總算以後不必那麼辛苦,老是得猜大表哥在說什麼……哎喲!」
「叫你碎嘴子!」金日笑咪咪的把送到表弟後腦勺的拳頭收回來。
「你別老欺負他嘛!」翠袖瞅著齜牙咧嘴的竹繼洪,賦予無限同情。「他是你表弟耶!」
「不,我不是欺負他,」金日一口否認。「我是在教導他。」
「教導他?」翠袖喃喃重復,疑惑的舉起自己的小饅頭看。「用拳頭?」
「當然,妳沒听過嗎?所謂玉不琢不成器,子不打不成材。」金日板起一本正經的表情,表示他所說的話保證是自盤古開天闢地當時流傳下來的天規定律,凡人一概不得違反。「所以我非打不可!」
翠袖認真思索一下,點頭。「有道理,不打不成材,打了才會成材,那你就盡避打吧!」她可不能害人家不能成材。
竹繼洪不敢相信的瞪住她。
她不是在幫他嗎?怎地反倒害起他來了?
「既然你表哥是為你好,你就要乖乖讓他打,也別氣他喔!」翠袖再追加兩句,好心勸誡那個「不成材的東西」要好好領受表哥的「教誨」,千萬別辜負了表哥的一番「苦心」。
她是白痴嗎?
竹繼洪不可思議的張著嘴呆了好半晌,而後欲哭無淚的抽抽鼻子,沒力的嘆了一口無奈的氣。「隨便你們說!」徑自埋頭吃他的花生、啃他的瓜子,再也不想理會這對害人不眨眼的男女了。
金日差點笑爆肚皮,別開臉去連連嗆咳了好幾下再轉回來,嘴角仍在抽動。
「听見沒有,小子,你可別『辜負』了大表哥我一番『苦心』啊!」
「對對對,你要大力的『教導』,」翠袖很慷慨的提供百分之兩百的支持。「他才會成大材!」
就說這種單純憨直的小泵娘比大美人可愛多了!
「好,我保證會卯起勁兒來揍,不,『教導』他。」金日笑吟吟的做下保證。
翠袖綻開憨純的甜笑,很高興兩人能得到共同的「結論」,然而下一刻,當她不經意瞥見另一桌的隋況,笑容又掉了。
「為什麼我老覺得他們之間有點奇怪呢?」她困惑的喃喃自語。
金日也瞄去一下,端起熱茶來淺啜一口。
「我說,翠袖姑娘,妳們跟玉公子他們相識很久了嗎?」
「也沒很久啊,」翠袖搖頭道。「我們是這趟出門半途中向玉公子問路才認識的,幾天後又遇上黃公子和黃姑娘,他們和玉公子是舊識,然後大家就一起上杭州來了。」
「難怪。」金日放下茶盅,慢條斯理的繼續剝栗子給她吃;而她也很自然的全數接收下來藏進肚子里去以備過冬。「時間不長,難怪姑娘瞅不出黃姑娘喜歡玉公子,但玉公子和黃公子中意的是汪姑娘,所以說一旦他們湊一塊兒,必定會出現那種微妙的氣氛。」
遲鈍的小泵娘就是這樣,人家一眼就可以看出來的事,她起碼得多看上幾萬眼才能看出一點苗頭來。
「咦?原來他們……」翠袖恍然大悟。「啊,對喔,我早該想到了嘛,雖說我跟藍姊姊並不太熟,但也听汪府的下人們提過說有好多好多人上汪家提親呢,不過全被藍姊姊給推了!」
金日有點意外的睜了睜眼。「怎地,妳跟汪姑娘也不熟?」
「不熟,不熟,」翠袖猛搖頭。「我是五月里才到華中來找汪世伯,他是我爹的同鄉好友,那時我才認識藍姊姊的。」
原來大家都不熟!
「原來如此。那麼……」圓溜溜的眸子瞄去一眼。「妳呢?」
「我?我怎麼了?」翠袖疑惑的反問。
「妳可也有許多人上門求親?」
「沒有藍姊姊那麼多。」
意思就是,有。
「妳也全給推了?」
「是爹和娘都說那些上門來求親的人條件都不夠好的嘛!」翠袖說得理直氣又壯。「我在汪家住了兩個多月,也有人來提親,不過藍姊姊也說那些人不夠資格,所以我也給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