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的答案竹月蓮也不知道,便朝玉含煙望去,期待她來作答。
「我也在擔心,」玉含煙黛眉輕顰。「照理說也該傳回點消息來了,但至今什麼也沒有,莫非……」
「如何?」
「我們錯估雍和宮喇嘛的能耐,以致于功敗垂成,」玉含煙沉重地道。「如此一來,他們可能會有三種結果……」
「哪三種?」
「全數被擒,或者幸運逃月兌,亦或者……」玉含煙神情更凝重。「被追趕。」
除了逃月兌之外,其他可全都不是好玩的。
「最好他們是成功了,起碼也要全身而退,」滿兒嘟囔。「不然可慘了!」
她最清楚惹火雍正的下場有多悲慘,那個很會記恨,報復心又強的小氣皇帝最不懂的就是放人一馬的藝術。
「如果他們順利救到了人,會送到哪里去?」竹月嬌歪過腦袋來問。
「回到天地會總舵,但大哥一定會再來,因為『漢爺』還在這兒。」
「那如果全被抓了,不就沒人知道啦?」
「不,」玉含煙臻首輕搖。「他們必定會留兩個人負責傳遞消息。」
「那若是一路逃亡呢?」
「若是逃亡,他們也會先設法甩月兌追緝他們的人,倘若不能確定已擺月兌追緝他們的人,他們絕不會回到總舵,更不可能回到這里,因為『漢爺』在這兒。」
滿兒聳聳肩。「那又如何?我家夫君也在這兒呀,只要竹家的人在這,夫君就會保護所有在這里的人,所以這里才是最安全的。」
「三小姐說得或許沒錯,但……」玉含煙頓了頓。「不過才兩個月前,我們竭盡所能要狙殺王爺,也確實重傷了王爺;兩個月後卻回過頭來要他救,畢竟彼此仍然是敵對的,這未免太說不過去,也很……很……」
「丟臉?」竹月嬌順口替她說出道不出口的話。
玉含煙點點頭,滿兒受不了地翻翻眼。
「真是,為什麼大家都那麼愛面子,沒了小命,要那麼多面子又能干嘛?既不能吃也不好玩,更不能賣,根本就是一項無用的累贅嘛!」
「沒法子,男人都是這樣的。」竹月蓮一本正經地說。
滿兒嘲諷地哈了一聲。「才怪,那個金祿就常常很不要臉!」
靜了一下,然後,大家一起轟然爆笑。
「對對對,姊夫有時候真的很不要臉耶!」
「何止不要臉,他簡直是把面子活生生扒下來丟在地上猛踩!」
「還請別人幫他一起踩!」
「又……」
幾個小女人爭相「歌頌」金祿的不要臉,咯咯笑著一路笑進廚房里去。
雪,停了,寒風依然不斷發出憤怒的呼號,狂又猛,好像能把人一路吹到北京城里去,洶涌的溪河,奔騰的飛泉,逐漸失去活躍的動力,凍結在晶瑩的冰霜里,這光景有些蒼茫悲涼的味道,但人們反倒更熱活,因為……
快過年啦!
首度,竹家一家人能在一起圍爐吃年夜飯,這情景應該很是溫馨,但實際上的狀況卻是餐桌上有八成的人食不下咽。
不是菜不好吃,是空氣「不新鮮」。
也許是因為竹月仙的態度很詭異,也或許是因為段復保看上去實在很可憐,也許是因為玉含煙由于擔心她大哥而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也或許是因為柳兆雲兄弟倆老是拿敵意的眼神盯著金祿看。
總而言之,除了金祿、蕭少山、王瑞雪和竹月嬌之外,其他人都吃得很痛苦,硬再吃下去的話,八成大家都會鬧肚子痛,于是上桌不到一刻鐘,大家就先後找借口逃離可怕的餐桌,回房喝杯茶後再先後溜到廚房里偷剩菜。
在這過年夜里,大家都變成老鼠了。
第一只老鼠是滿兒,她不是偷,是光明正大的拿,在整理好廚房之後,她便直接把最好的菜放在兩支托盤上來回兩趟拿走,見狀,另外四個女人互視一眼,也悶不吭聲地各自取盤子來挾了些菜回房,然後是段復保……
最後兩只老鼠是柳兆雲兄弟倆。
「咦?沒有剩菜了嗎?我明明看見她們都端回廚房里來了呀!」
「有有有,我找到了!」
「太好了,你找到什麼?」
「干饃饃。」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晚到的老鼠活該餓肚子。
、
黃土高原上的新年是沙塵滾滾的,榆林更不是什麼大城,但過年期間跟任何城鎮一樣熱鬧,還有許多別的地方看不見的活動,既然在這里過年,不去看看多可惜,因此……
「娘子,咱們去嘍嘍嘛!」金祿扯著滿兒的衣袖,可憐生生地央求,大眼楮亮晶晶地眨呀眨的。
滿兒瞅著他那副撒嬌的模樣,真是好氣又好笑,卻也有些感動的酸楚。
他才不喜歡去湊那種熱鬧,也說不定他早就看過幾百回了,但她喜歡熱鬧,也沒看過,他,又是為了她,總是為了她。
「我不想看。」滿兒漫不經心地應道,柔荑愛不釋手地摩挲著金祿的臉頰,不知為何,總覺得他的肌膚更細女敕了。
冷不防地,金祿的舌頭偷偷溜出來舌忝了一下她的手心,滿兒嚇了一跳收回手,嬌瞋地白他一眼,金祿小嘴兒得意的笑開來,還眨了一下眸子,那眼神更是曖昧,教人看了臉紅。
「可是為夫想去嘍嘍嘛!」
「你還不能出門吹冷風。」
「為夫早已不礙事了,娘子甭操那麼多心嘛!」
「不礙事了?」滿兒嗤之以鼻地用力哼給他听。「才怪!」
「真的嘛,娘子,妳別當為夫仍是那病病歪歪的身板兒,風一吹便飄上樹的主兒,為夫起碼也好了有九成九九九,妳甭再……」
「我不是白痴,才不信你這張天花亂墜的嘴!」
「……娘子,我要哭給妳看喔!」
瞧他小嘴兒用力往下扯,好像真的要哭了,滿兒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詢問的眼神則往塔布那兒投注過去。
塔布認真想了一下,點頭,不是很用力,是輕輕的,也不是好幾下,是一下。
滿兒會意,「好吧,咱們出去看看,但逛一圈就得回來喔!」轉個頭。「塔布,給爺拿件大麾來披上。烏爾泰,記得拎條棉被啊!」
金祿听得著實愣了一下,眉頭攬了半天還是想不通,出門看熱鬧拎棉被干嘛?
「我說娘子,妳要烏爾泰拎條被子出門干啥?」
「你要是打個噴嚏,我就拿棉被把你裹起來呀!」
「……順道帶支枕頭吧!」
見他又是一副哀怨的樣子,滿兒不禁又失笑,順手拿了圍巾先密密圍住了他的頸子。
「夫君,我可不想出去逛一圈回來,你又發高燒了。」她軟聲安撫他。
「其實我真的已經好了七七八八了嘛,不過……」金祿輕嘆。「好吧,都听娘子妳的,娘子愛拎被子愛拖床,都隨妳啦,可以的話,連屋子也搬了去,那敢情更方便!」
滿兒又咯咯笑了。「又不是烏龜,不管上哪兒都扛著自己的殼!」
「夫人,要不要找上竹三姑娘一道去?」塔布細心地問過來。
「千萬不要,要是找上她一塊兒去,看著好了,這一逛非得到天黑不可!」滿兒的臉色差點變綠。「咱們得從後門悄悄的溜!」
「是,夫人。」
金祿看看那個,再看看這個。
「請問娘子,咱們究竟是要出門看熱鬧還是作賊?」
說到陝北過新年,不能不提陝北人的傳統習俗扭秧歌拜年,當地人稱為︰沿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