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她的「鼓勵」,允祿不置一辭,臉上依然沒有半點表情。
行囊備妥,滿兒正打算吩咐玉桂上廚房去取水囊過來,「啊,對了!」忽又想起什麼似的跑回梳妝台前。
「你的生辰時怕你趕不及回來,我最好先把禮物送給你。」
允祿兩眼瞇了起來。「這是什麼?」
「平安符啊,我去廟里求來的,還特地繡了一個香囊裝著,瞧,很漂亮吧?」滿兒得意地展示她的手藝。
允祿輕蔑地冷哼。「我不戴這種東西。」
「但這是我特地為你求來的耶!」
「不戴!」
「起碼香囊是我親手……」
「不戴!」
「可是……」
「不戴!」
「……」
「……幫我戴上。」
事實證明,酷王爺再酷也酷不過俏福晉。
第四章
滿兒那邊過得其樂也融融,她老爹這邊過得卻是奇慘無比,竹承明比見過滿兒之前更沮喪,每天只顧埋頭哀聲嘆氣,茫然無所適從,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有件事他可是確定到不能再確定。
「誰也不準傷害滿兒,否則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他!」嚴厲的警告完畢,再繼續哀他的聲、嘆他的氣。
雖然很不甘願,但有玉含煙壓在他頭上,柳兆雲也不得不听命——暫時。
數日後,號稱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地會大龍頭王文懷,終于很慷慨地現出他的尾巴來給人家看了,那是個三十五、六歲的男人,是個美男子,很斯文,很儒雅,沒人說穿,誰也料想不到這樣一個俊美文弱的讀書人竟是洪門天地會的大龍頭。
此外,他身後還跟來了幾個意料之外的人︰竹月仙與段復保,呂四娘、魚娘與虯髯公。
這下子可熱鬧了,簡直是天翻地覆、雞飛狗跳,竹承明一見就差點吼破了喉嚨。
「妳來干什麼?」
「爹,你們這麼久沒回去,女兒自然會擔心呀!」竹月仙鎮定如恆地解釋。
「妳……妳……簡直胡來!」竹承明氣急敗壞地怒吼。
「有段大哥與王公子的保護,爹您又何必擔心呢?」
竹承明氣得說不出話來,王文懷忙上前來恭謹施禮。
「王文懷見過『漢爺』。」
竹承明眉峰一皺。「你是……」
「『漢爺』,他是我大哥,洪門天地會的大龍頭。」玉含煙解釋道。
「妳大哥?」竹承明困惑地看看她,看看王瑞雪,再看看王文懷。
玉含煙明白他的困惑。「我本名王語嫣,玉含煙是我藏身于秦淮河畔時所使用的花名,之後便一直沿用至今。」
竹承明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再沉下臉去。「你不該帶他們來!」
王文懷苦笑。「莫不成要讓二小姐他們自己來?」
竹承明怔了怔,再瞥一下竹月仙,然後嘆息。「罷了。」這個女兒,他愈來愈不了解了。
王文懷與玉含煙相視一眼。
「那麼,倘若『漢爺』不反對的話,我們最好立刻來談談三小姐的問題,這問題可比二小姐的問題大多了!」
參與密談的只有竹承明、王文懷與玉含煙三人,竹家姊妹、陸家兄弟與段復保五人在屋外四周嚴密守衛,王瑞雪與其他人則分別在更遠一段距離之外形成第二道防線。
「無論如何,你們絕不能傷害滿兒和我那幾個外孫!」
討論尚未開始,竹承明便搶先撂下這麼一句,害王文懷與玉含煙相對使了半天眼色,使得眼楮差點抽筋。
「莊親王呢?」公主不準動,那駙馬呢?
「女婿?」竹承明無語怔忡了好半晌後,黯然長嘆。「隨便你們。」滿兒一定會恨死他的,但他也得為大局著想啊!
這就行了,他們最大的眼中釘是莊親王,那個殘酷蛇惡魔不知壞了他儼多少大事,毀了他們多少反清組織,殺了他們多少抗滿志士,如今要救人,最大的阻礙也是他,只要能除去他,其他都不是問題。
「那麼……」詢問的眼神投向玉含煙,「我們這幾個,應該綽綽有余了吧?」王文懷問。
「不夠。」玉含煙搖搖頭,不假思索地否定了大哥那種一廂情願的樂觀想法。
「不夠?」王文懷難以置信地重復。「我們這幾個可是包括了苦大師和獨臂神尼的徒弟,還有叫……」見玉含煙仍在搖頭,停了一下。「若再加上白慕天呢?」
「大哥,」玉含煙無奈地苦笑。「莊親王的劍法天下無敵,便是千軍萬馬也不夠抵上他一招,我們兩次傷得他都是利用三小姐,現在我們既然不能拿三小姐來冒險,自然也拿他莫可奈何。」
王文懷瞳眸中倏忽掠過一抹陰鷙。「難道我們就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僅有一個辦法……」玉含煙遲疑一下。「莊親王劍法所向披靡,所以……」
只听到這里,王文懷便兩眼一亮。「我懂了!」
「虯髯公應該知道。」
「我立刻去問他!」語畢,王文懷即匆匆離去。
問題不是沒有辦法解決,玉含煙理當高興才對,但她不僅一點欣喜的神色都沒有,反而落寞的望著大哥離去的背影怔愣地發起呆來。
為什麼那個人和他們是不同立場呢?
北京的夏季幾與南方無異,炎熱多雨,所以康熙每到夏天就躲到避暑山莊去逗小老婆玩,而雍正則避進圓明園里遛狗,滿兒也很想逃到城外的莊園,但礙于對允祿的承諾,她逃不了,只好如同往年一樣,躲進沁水閣的湖里,這也是她之所以會游水的緣故。
老是泡在湖里頭,不會游也會游了。
「塔布,烏爾泰,看好他們!」來回游了好幾趟,滿兒累了,氣喘吁吁地上了岸,一邊吩咐塔布看好孩子們,一邊跌到樹蔭下。「天哪,累死人了!」
「喝點酸梅湯吧,福晉。」玉桂殷勤地送上酸梅湯。
「謝謝。」滿兒一口喝干,然後直接躺在草地上。「對了,我一直想問,卜蘭溪怎地沒來鬧了?」
一提到這名字,四個婢女全都忍俊不住噗哧失笑,滿兒納悶地來回看她們。
「妳們笑什麼?」
「自然是笑那個卜蘭溪格格,她不願意嫁給寧郡王,但那是皇上的旨意,她也沒轍,後來听說寧郡王也不想娶她……」
說到這里,玉桂禁不住停下來笑個不停,佟別只好替她接下去說。
「有一回,兩人在內城里的大街上不經意踫上了頭,一個馬上氣勢洶洶地告訴對方他根本不想娶她,另一個也不甘示弱地告訴對方她也不想嫁給他,妳一言我一句當街吵了起來……」
話說至此,佟別也停了,四人相對哈哈大笑,表情很曖昧。
滿兒看來看去,腦中忽地靈光一閃。「不是吧,他們是歡喜冤家不聚頭,就這麼吵對眼了?」
四個婢女爭先恐後點頭,笑不可抑。
「听說成親當天,」婉蓉一邊笑一邊繼續說。「新婚夫妻兩人還在洞房里大吵大鬧,搞得天翻地覆呢!」
「不過婚後可恩愛得緊哩!」玉蓉作最後補充。
「原來他們成親啦?」滿兒不可思議地搖搖頭。「卜蘭溪也真是的,這麼快就變心了,我看她對老爺子也不過是一時迷戀罷了,偏要鬧得這樣人仰馬翻才甘願,哼,下回見面,我非拔回來不可!」
見滿兒氣嘟嘟地很不甘心,佟別四個不由笑得更大聲,笑得滿兒愈發火大,恨恨地背過身去闔眼打盹,懶得再理會她們。沒想到這一闔上眼便睡死了,直到玉桂喚醒她,她還以為自己不過小小瞇了一下眼而已。
「福晉,醒醒,福晉,小七來了呢!」
「唔?唔……」滿兒揉揉惺忪睡眼,側身坐起來。「咦?大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