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啦!」
允祿又逼近一步,陰森的表情加重,逐漸呈現凶狠之色。
「妳究竟想做什麼?」
滿兒又退……不能再退了,一個不穩跌坐在炕榻上,已經不敢再面對他,「你、你到底在說什麼啦?」聲音隱隱有絲恐慌。
粗魯的手猛然攫住她的下巴用力抬起來,逼迫她與他面對面。
「妳究竟想做什麼?」
一接觸到他那雙滿布嚴厲與冷酷的眸子,滿兒不禁倒抽了口氣,兩眼驚慌地回開。
「沒、沒有啊!我、我什麼也不……不想做,真、真的……」
允祿森嚴的眼盯著她凝視許久後,忽地放開她,轉身就走。
「我走了。」
「等等,你這回要去多久?」
「……我很快就會回來。」
然後,他離開了,滿兒仍呆坐在原處,蹙眉思索。
很快嗎?
那麼她的動作也得盡快,必須趕在他回來之前……
允祿出門後翌日,滿兒便帶著孩子們——包括最小的弘昱,到宮里去探望密太妃娘娘。
「你們回去吧!我要離開時會派人通知你們來接我。」
幾句尋常的話,滿兒打發塔布他們離開。
兩個時辰後,沒有通知塔布,滿兒離開皇宮,自行雇了兩頂轎子送她和孩子們——包括梅兒到外城;再換轎子到小七兒的飯鋪,那是她請允祿拿銀子出來資助小七兒開的鋪子。
「小七兒,我能相信的只有你……」
稍後,她把六個孩子和一封密函留給小七兒,然後獨自離開小七兒的飯鋪回到王府;塔布見她竟然自行回府里來,不禁愕然。
「咦?福晉,您怎麼……」
「密太妃娘娘希望孩子們能多陪她幾天,所以我把小表們都留在宮里頭了,」滿兒泰然自若地笑道︰「這下子可輕松了,反正只有我一個人嘛!我就自己走回來!」
既然福晉回來了,塔布也就放心了,不再多問。
三天後,滿兒估計小七兒應該已經把孩子們安全地藏起來,那封信也已送出去之後,決定可以進行計畫中的最後一步了。
「今兒個幫我打扮漂亮一點。」
「咦?福晉,您想上哪兒去嗎?」
「我要替我娘上兩炷香去。」
每一回她替娘上香時都是著漢服,這回也一樣,端莊的環髻,高雅的牡丹繡襖與月華裙,刻意打扮過的她從不曾顯得如此成熟嫵媚。
「佟別。」
「是,福晉?」
「妳還記得那位卜蘭溪格格嗎?」
佟別正專心在福晉發髻側旁簪上翡翠鳳釵,「記得啊!」她漫不經心地應道。
滿兒望著鏡子里的人影泛起一抹淺笑。「年後請她來府里坐坐。」
「耶?」佟別頓時傻臉。「為、為什麼?」
「密太妃娘娘說她的性子像我,人又比我漂亮,我想王爺說不定會喜歡她。」
「嗄?」佟別更是愕然。「王爺……喜歡她?」竟然說這種話,福晉不會是在跟王爺斗氣吧?
「弄好了?」對著鏡子,滿兒偏左偏仔細端詳。
「弄好了,但福晉您剛剛……」
「那我走了。」
「咦?等等、等等,福晉,請您說明白,為何……」
佟別不安的想問個清楚,但滿兒走得很匆忙,她還沒叫完,滿兒業已披上風麾,頂著細細的落雪讓塔布護送她到廣濟寺去了。
埃晉的樣子不太對勁耶……
不行,福晉回來非得問個清楚不可!
自無意中搭救了雍正那一回開始,滿兒就習慣上廣濟寺去為娘燒香,從來沒上過別的寺廟,因為那兒離莊親王府最近,也讓她覺得特別有緣,而且由于很近,滿兒多半都自個兒去,即使塔布奉命非得陪她去不可,也都是在山門殿前等待。
此刻,塔布亦習慣性地等在山門殿前,讓滿兒獨自一人到後面的觀音殿,也如同往常一般,她先燃起三炷香,然後跪在觀音佛像前喃喃祝禱,不過這回她的禱詞和以往可是大不相同。
「娘,請您原諒滿兒出賣爹,滿兒是不得已的……」
「請觀音娘娘保佑,保佑我能幫助允祿從此月兌離那個誓言的束縛,往後他就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他自己希冀的生活,如果他不討厭卜蘭溪的話,有她的陪伴,他也不會寂寞了……」
誠心祝禱完畢,她把香插好,再傾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隨即起身離去。
她沒有回到前殿,雪不知何時停了,看天色大約是未時時刻,「嗯,這時辰皇上大概是在御書房批閱奏折,應該有空見我吧?」她喃喃自語,然後往廣濟寺後方行去。
繞過多寶殿,穿行西進四合院,望眼看去,側門就在花園那一頭,她不覺加快了腳步,擔心塔布會等得不耐煩進來找她……
猝然間,就在她眼跟前,一條人影疾若閃電般落下,他的出現是如此快不可言,宛似乎空出現,滿兒不由驚駭得連連倒退不已,待她看清眼前的人,更是駭異得失聲大叫。
「允祿?!你你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那人,黑白分明的一雙大眼楮,粉灩灩的櫻桃小嘴,斯文清秀的五官此刻卻顯得格外駭人,冷漠的臉龐沒有一絲兒表情,凶狠的眼神仿佛眼鏡蛇的毒牙般陰森森地咬住她。
「妳想干什麼?」語聲更是寒冽得能直滲入人們的心底。
「我、我……」滿兒努力想擠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笑容,但表情卻反而愈發生澀、愈發緊張,那張心虛的笑臉看上去簡直比哭還難看。「沒、沒想干、干什麼呀!」
允祿踏前一步,臉色愈加陰狠,正欲再開口……
「王爺?!」
是听見滿兒的大叫聲而慌忙趕來的塔布,還有其他聞聲而來的僧人與香客,雖然他們大都不認識允祿,但他們認得塔布,听他叫王爺,猜也猜得到眼前這位一身狂佞,滿臉暴戾的男人是誰。
允祿看也不看一眼,狂怒地咆哮,「滾!全都給我滾出去!誰敢再逗留在這寺里,殺無赦!」
其實一句也就夠了,滾出去三個字甫說完,周圍的人已半個不見,再吼完殺無赦三個字,只剩下逐漸遠去的腳步聲,雞飛狗跳、兵荒馬亂,惶恐紛亂的逃離廣濟寺,夾雜著女人驚恐的尖叫聲。
而在這片刻間,滿兒只是一腦子的混亂,滿心疑惑與慌張。
他怎會突然回到京里,又為何會出現在這里,而且恰恰好是這時刻,還問那種問題,他、他知道什麼了嗎?
他不可能知道她想做什麼吧?
直到允祿又問了一次相同的問題,口水都噴到她臉上來了,她仍然想不出該如何應付眼前的狀況。
「妳想干什麼?」
「我……」滿兒困難地咽了一口唾沫。「真的……沒想干什麼嘛!」
「沒有?」允祿兩眼惡狠狠地閃過一絲殘佞。「既是如此,妳為何把孩子送去小七兒那里?」
滿兒驚喘,尖叫,「你怎麼知道?」
允祿的目光更凌厲。「又為何寫信去警告妳父親趕緊離開大理?」
滿兒震駭得窒息了。「你你你……」
「妳想干什麼?」允祿猝然探手攫住她的頸子。「說!妳究竟想干什麼?」
滿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為什麼她的一舉一動他一清二楚?為什麼他會在她計畫最後一步的最後關頭出現在她眼前?
除非……
「你沒有出京?」她是以半肯定的語氣說出這個問題的。
允祿沒有回答她,因為他才是有資格問問題的人。目露殘佞的光芒,他繼續盯視她片刻,不多時,臉頰上的肌肉開始一下下的抽動起來,神色愈來愈猙獰得如同刑場上的劊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