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孝寧想要坐起來,具大人忙按住他。
「躺著吧!」
孝寧只好躺著問︰「師父說王上要親政了,確定嗎?」
具大人頷首。「已排定八天後的吉時舉行親政大典。」
「是嗎?那麼……」樸孝寧喃喃道。「如果王上真的要重用王妃的外戚來牽制尹元衡就太好了。」
「如果將來尹元衡和鄭蘭貞真的被賜死,那就更好了。」
說到這,兩人相對一眼又錯開,很有默契的不去提到韓芊卉不久前說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話。
「來了!來了!茶來了!」
韓芊卉提著裙從月廊跑進來,河永敬捧著茶盤跟在後頭,茶盤上還有幾顆雞蛋和一個碗。
「快,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不下也得喝!」
「我會吐。」
「吐了再喝!」坐在樸孝寧身邊,韓芊卉捧著熱茶拚命吹涼。「無論如何,你非喝不可!」
「為什麼?」
「喝茶能排除你體內的鉛毒。」
「那個……」樸孝寧看著那幾顆雞蛋。「又是干什麼?」
「蛋清可以保護你的胃黏膜。」
但,就如同樸孝寧自己所說的,才喝下兩杯茶,他又吐了,吐出來的都是剛喝下的茶水,還是溫熱的。
包可怕的是,才剛吐完,還沒喘過氣來,另一杯茶又出現在他眼前。
「喝!」
雙重酷刑!
四天後,尹氏再一次匆匆忙忙趕回來,而且竟然忘了裝個假肚子在衣服里裝裝樣子,可見她真是急歪了。
當時韓芊卉正在喂樸孝寧喝大骨湯熬的蛋粥,雖然折磨人的癥狀是有稍稍好了一點點,但也不算好多少,樸孝寧的精神依然不佳,胃口更不好,根本就不想吃東西,可是韓芊卉逼他一定要吃,甚至威脅他說她要回女娘村了,他才肯乖乖的讓她喂食。
「再吃一口。」
「夠了。」
「再吃一口!」
背靠在厚厚的墊被上,樸孝寧斜著眼看她,不曉得在想些什麼,韓芊卉仍舉著湯匙,笑咪咪地翹起兩邊嘴角。
「別想裝肚子痛給我看!」
樸孝寧苦笑,慢慢張開嘴巴,讓韓芊卉再喂給他一大匙蛋粥,但才剛含進嘴里就忍不住嘔了一下差點吐出來。
「不行,能忍就盡量忍,你不能再吐了!」韓芊卉嚴厲地警告他。
樸孝寧捂著嘴,很辛苦的把那口粥咽下去,然後把她手里的碗推開,碗里至少還有大半碗。
「我發誓,再吃一定會吐!」
韓芊卉也不跟他爭,換了另一支碗捧到他鼻子前面。
「甘草水,這個就不會吐了吧?」
樸孝寧立刻搶過去自己慢慢喝,免得又被她用刑似的強灌,韓芊卉則開始仔細詢問他的狀況。
「頭痛嗎?」
「有一點。」
「頭暈嗎?」
「暈。」
「常作夢嗎?」
「常夢到和妳的第一夜。」
「記得我是誰嗎?」
「……不記得,妳是誰?」
「很好,腦部應該不會有問題。」韓芊卉咕噥。「不過你的臉色很蒼白,唔……會心悸嗎?」
「心悸?」
「胸口很悶,有時候會喘不過氣來。」
「會。」
韓芊卉頷首,「貧血。」再按住他的月復腔右上角,橫隔膜下方。「會痛嗎?」
「會。」
「肝腫大,但是黃膽並不太嚴重,幸好。」再握住他的手,他立刻回握她。「握力減退?」
「大概吧!」
「全身無力?」
樸孝寧點頭,她的手又轉移陣地,開始在他平坦柔軟的月復部各處按壓。
「會痛嗎?」
「哪里?」
「我按到的地方。」
「會。」
「哦!」
「……如何?」
「很抱歉,你還是會繼續肚子痛。」
「……該死!」
「腎方面我就沒辦法知道情況如何,不過就整個狀況來看,你雖然有好一些,但進展非常緩慢,換句話說,你體內的鉛排除率還是不夠。」
樸孝寧眨眨眼。「對不起,妳說什麼我听不懂,妳是大夫嗎?」
韓芊卉白他一眼。「我希望我是,但我不是,我是學生物的,而人類也是生物之一。」
「生物?」
「有生命的動物。」
「……妳當我是牛還是馬?」
「豬。」
樸孝寧瞇了一下眼。「那妳就是母豬?」
「誰是母豬啊!」韓芊卉笑罵。「我才不……啊,又痛了?」
樸孝寧抱著肚子蜷縮在她的大腿上,恨恨道︰「烏……烏鴉嘴!」
尹氏就在這時候闖進來,慌慌張張的失去一貫的端莊,連河永敬也擋不住她,一瞧見樸孝寧痛苦的模樣便失聲驚叫,「真的是你吃了那碗雞湯?!」話落,隨即更驚恐地捂住自己的嘴。
「妳……妳干的好……好事,賤女……女人!」樸孝寧吸著氣咬牙切齒地咒罵,雙眸痛苦的怒睜,額上冷汗爭先恐後冒出來,再匯成細細的水流滑下去,沿著蒼白的臉頰落到韓芊卉的裙子上。
「不……」尹氏驚懼地搖著頭,「不……」驟然轉身逃走,嘴里還大叫苦,「不!不是我!」
樸孝寧闔上眼,「賤……賤人!」還在罵。
韓芊卉沒吭聲,只顧心疼地為他擦汗,為他拂開垂落在臉上的亂發。
要如何處理那女人是以後的事,眼前最重要的問題應該是要如何使他能更迅速地排除鉛毒,一定有更好的辦法,但……
究竟還有什麼辦法呢?
啪!
隨著清脆暸亮的巴掌聲,善妍跌到地板上去,哭著臉,卻不敢抗議。
「妳不是說是那個女人吃的嗎?」
「夫人,」善妍戰戰兢兢地爬起來跪著。「一向都是那個女人在吃的呀!善妍也不知道這回為何是……是大人吃的。」
尹氏臉色青白,憤怒中隱藏著恐懼。「以後絕不能再下毒了!」
「為什麼?」善妍才剛問完,又被一腳踢到角落去。
「如果再不小心毒死了大人怎麼辦?不管是誰繼承這個家,都沒有我說話的份了,妳明不明白啊?」
「但……但還有老爺在呀!」
「父親?」尹氏冷哼,「妳以為我干嘛這麼急著要讓替身為我生個兒子?王上要親政了!妳懂這是什麼意思嗎?王妃的外戚定然會迫不及待地站出來和王大妃的外戚相抗衡,妳想,屆時我父親還有空理會我嗎?沒有,他很快就沒有空理會我了,更不想因為我而留下把柄讓王妃的外戚利用來打擊他,所以我必須自行設法穩固我在這個家的地位,不然大人一定會想盡辦法把我趕回娘家,到時候……」她咬咬牙,沒再說下去。
「那……現在怎麼辦?」
「現在……」尹氏不甘心地咬緊牙根。「我得乖一點,這回真是惹火了他,我不能讓他更生氣了,起碼……起碼要忍耐到替身為我生下兒子的那天。」
如果替身生的是女兒呢?
善妍很想這麼問,但不敢,只好換個話題。「那我們還要去全州嗎?」沒想到這樣還是招來另一腿。
「妳以為大人不知道我是去找男人嗎?」尹氏怒吼。
所以,夫人不找男人了嗎?
善妍不敢再多問,心里卻很是不以為然。
也就是說,夫人打算要暫時作個乖乖牌老婆給大人看,希望大人不會來尋她的霉氣,可是……
現在還來得及嗎?
不安的睡夢中,猛然驚醒過來,這已經不曉得是第幾次了。
樸孝寧小心翼翼地吸氣,不敢太大聲,動作也不敢太劇烈,悄悄地,兩手緊緊按住骯部,忍耐著宛如鋼刀在月復里翻攪的痛楚。
這次痛得很久,久到他幾乎忍不住要叫出來,終于,痛楚開始慢慢消退,最後只剩下隱隱約約的作痛,他才吁出一口氣,松懈下全身的肌肉,悄然抹去臉上的汗水,再翻過身去,赫然發現韓芊卉竟然沒有在睡覺,而是搬了一張小桌子在他身邊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