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那梅兒就告訴您。」很夸張的嘆了口氣,梅兒滑稽地皺皺鼻子。「老實說啊!這兩年來梅兒玩得實在痛快,所以就開始不滿足了!」
「不滿足?」
「是啊!女乃女乃,梅兒還有好多地方沒去呢!」
「這樣啊……」密太妃想了一下。「可是應該都差不多吧?」
「哪是,女乃女乃,差多啦!」說著,梅兒親熱地拉著密太妃一塊兒到炕榻楊上並肩而坐,又把熱茶奉上密太妃手中。
「瞧,邊疆各地民族的生活跟漢人、滿人的生活習俗差好多呢,譬如水族,他們的新娘子是由哥哥背到夫婿家去的;還有蠡族,迎親的新郎在新娘家門口就被水淋得落湯雞似的,一進門又被鍋底灰抹得灰頭土臉,面目全非的差點把新娘子給嚇跑了,有趣吧?當時梅兒看了都快笑死了!不過最好玩的是……」
她搬出所有經歷過的趣事,再配合夸張的比手劃腳,逗得密太妃笑得合不攏嘴,可自己心里卻直泛酸。因為……
即便是與女乃女乃相處的時刻,也僅余這時候了!
乾隆二年十二月初四,乾隆冊立嫡妃富察氏為皇後。
三日後,乾隆先在保和殿里大宴額駙與王公大臣們,爾後,全副朝服朝冠的端柔公主向乾隆皇兄行禮拜別後,在侍女扶持下乘上彩輿,由內務府大臣以及十多位福晉命婦乘車隨行,送親隊伍浩浩蕩蕩地穿過北京大街到達隔著莊親王府不過兩條胡同遠的端柔公主府--下嫁蒙古的公主在京都賜有府邸。
鞭炮齊鳴爆響聲中,超勇親王策凌率領眾子在公主府門前恭迎,公主踏著紅氈進入府邸,交拜天地後,公主被送入洞房,額駙喀爾喀貝子卻被兄弟們硬抓去宴席上灌酒,留下公主獨坐床炕。
良久--
「女敕古,女敕佳,額駙不知何時才會來,妳們倆還是先下去歇著吧!我不需要妳們伺候了。」
「可是,公主,您餓了吧?要不要奴婢們先伺候您吃些點心再退下?」
屋外,北風咆哮的吹拂著,茫茫的雪花隨風飄舞,氣溫寒冷得幾乎可以冰凍人的血︰而屋內,紅燭淚流映照著典雅的布置,黃銅小鼎冒著裊裊檀香,玉屏風上朵朵寒梅朵朵清幽,氣氳沉靜雅致,卻少了一分喜氣。
「餓了我自個兒會吃,妳們下去吧!」
「是,公主。」
摒退了兩個貼身侍女,房內更顯孤寂,紅羅蓋頭巾下,梅兒不禁百感交集地嘆了口氣。
她不想嫁給承貝子,承貝子又何嘗想娶她?
一次先皇指婚,一次父母之命,承貝子娶進門的兩任妻子同樣不堪。車布登也曾告訴過她,承貝子滿心不願意又一次任人擺布,連娶個老婆也得由他人決定,可是皇命難違,他比誰都怨忿皇帝有事沒事又為他指什麼婚,但也無可奈何。
想到這里,她不覺同情起承貝子來了。
第一任妻子蠻橫霸道,第二任妻子任性自私,沒想到第三任妻子又讓他娶到一個心里戀著別的男人的女人,他怎麼這麼倒霉呀!
真是可悲!
不過話又說回來,也必須是在這種雙方都不贊同這件婚事的情況下,他才有可能同意她在前兒夜里才想出來的辦法。
一個他能夠擺月兌她,而她也能夠擺月兌他的辦法。
這個辦法說起來很簡單,做起來更不難,只要有點耐心,再加上一點演技,這就足夠了。
首先,他們必須先作兩年相敬如賓的假夫妻,兩年後再給她來個「因病餅世」或「難產而亡」,甚至「喝水噎死」、「被豆腐砸爛腦袋」都可以,隨他掰,屆時兩人便可以得回自由各尋所愛,這樣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唉唉!她真是太聰明了,居然能想到這個辦法……不,這是承貝子想到的,是他用來解決他第一任妻子的問題的辦法,他應該不會反對再用一次吧?
想來是不會。
思量至此,梅兒忍不住貝起得意的笑。
現在只等承貝子回房,她就可以馬上跟他提出這個辦法,然後兩人一致同意,一拍即合。
問題就解決了!
她想得太美好了!
她什麼都想到了,就是沒有想到她的額駙竟然不是單獨一個人進新房里來,而是一大票人一窩蜂擁進來。
居然有人敢鬧公主的新房?!
包糟糕的是,她的額駙竟然喝醉了,醉醺醺得連路都走不穩,雖然她看不見,但可听得清楚一個沉重不穩的腳步聲從右邊晃到左邊,又從左邊搖到右邊,搖來晃去晃得她頭都昏了。
不僅如此,他連話也講不輪轉,舌頭大概已經大到夠塞住他自己的喉嚨,而且八成連眼楮也看不清楚,因為他一直在喃喃抱怨他的新房里為什麼溜進來那麼多只猴子?然後忙著趕猴子出去,滴溜溜轉了一圈卻差點讓自己跌出去。
「公主嫂子,真對不起,老大好象很高興,多喝了幾杯……」
老大?
為什麼她會覺得這個名詞很熟悉?
「明明是大家一起硬把他灌醉的嘛!」
「閉嘴,老八,沒事少多嘴……咳咳,不過請公主嫂子放心,老大喝醉不會大吵大鬧,他很乖的,頂多睡上一、兩個時辰便會清醒過來……啊!等等,老大,別那麼急著爬上床嘛!又不是狗,來,你得先用秤桿掀開新娘子的蓋頭紅巾,哪!秤桿給你,拿好……唉唉!老大,不是那里,那是老四的肚臍,上面一點,上面一點……太上面了,老大,那是老七的鼻孔啊……」
她差點笑出來,忽地又聞一聲慘叫,然後是嗆咳聲。
「老……老大,你干嘛戳我喉嚨?」
接著是爆笑。
「老大……別……別癢我肢胳窩了好不好?」
苞著是申吟。
「老大,這是我的啊!」
最後是嘆息。
「還是讓我來幫你吧!老大,哪,這兒……別晃啊,老大……不對,是這兒……對了,對了,來,慢慢來……」
終于,紅羅巾被掀開了,梅兒驚異地瞠大眼瞧著床前一大堆人,全是男人,而且都很年輕,從十多歲到二十多歲,個個笑咧了嘴,特別是那個最小的,拚命對她擠眉弄眼,像只猴子似的,滑稽又可笑。
不過最顯眼的還是正面對著她的那個男人,一看清那男人的模樣,梅兒的下巴猛一下掉到地上去,兩顆眼珠子瞪得比龍眼還圓,比見到狗長出豬腦袋更震驚、駭異,又無法置信。
端整的貝子朝服朝冠,滿身的酒味,英挺不凡的俊容紅通通的,還瞇著兩眼拚命想看清楚眼前的景象,腦袋搖來晃去,如果不是兩個年輕人扶著他,他早就晃到茅坑里頭去了。
「喂!老大,還不快向公主嫂子介紹一下你自己!」
「我?」那男人困惑地瞥向身邊的人。
「對,你。」
「為什麼?」
「因為她是你老婆。」
「哦!那……我想想……」
蚌個年輕人都竊笑不已。
「啊!對了,我是喀爾喀貝子博爾濟吉特?承袞扎布,是……是……奇怪了,我是誰的兒子……」
爆笑。
「啊炳!我想到了,我是超勇親王策凌和固倫純愨公主的兒子,今年……今年……咦!我幾歲了?」
有人笑到地上去了。
「二十八歲!」
「沒錯,沒錯,我是二十八歲,然後……然後……我要不要報祖宗八代?」
每個人都捧著肚子笑到快喘不過氣來。
「夠了,夠了!」
「夠了?」
「夠了,該喝交杯酒了。」
「喝酒?沒問題,再來三壇也行!」
再次爆笑,這回連眼淚都擠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