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女孩子又互視一眼,然後動作一致地把目光投向司徒菁。
一千度以上的厚鏡片沉重的掛在秀氣的鼻梁上,掩住一雙明燦耀眼的瞳眸,只可惜眼鏡一拿下來就眯得看不見了,凌亂的長發隨隨便便用一條橡皮筋扎住──敢打包票,她至少三天沒梳過頭發了,完全不搭軋的淑女襯衫和牛仔褲──極有可能是連瞄也不瞄一下就順手抓來穿上,她看上去百分百是那種只顧做研究而沒時間考慮到外表的標準書呆子。
檢視完畢,三人異口同聲下結論,「不可能!」
司徒菁尷尬地咧咧嘴,頂了頂眼鏡。「哈哈,我……我是真的不記得了嘛!」
「妳啊!真是走火入魔了。」野村玲子受不了地拍了一下額頭。「都已經在修碩士學位的人,居然無聊到跑回來跟我們這些三年級的學生做研究實驗,只因為你的研究實驗已經結束了。你嘛差不多一點好不好?你的生活中真的只容納得下研究實驗嗎?」
「算了,她這樣我們也習慣了。」翁婉婷背起背包。「走吧,回家!」
「咦?回家?」訝異得眼鏡又溜下來,司徒菁一邊扶上去,一邊來回看著那三個已經準備走人的死黨。「可是實……實驗呢?」
「實驗?拜托你不要迷糊到這種地步行不行?你沒注意到大家都已經走光了嗎?」野村玲子哭笑不得地直嘆氣。「沒有老鼠,請問怎麼做實驗?」
「啊!老鼠還沒來嗎?」司徒菁驚訝地東張西望,現在才發現實驗室里只剩下她們四個人。
「沒錯,後天才會來,走了啦!」
「好可惜。」
「你就那麼喜歡解剖老鼠?」
「才不是!」
「還好。」
「老鼠太小了,我比較喜歡解剖牛。」
「……」
☆☆☆
蜿蜒的街道通達作業中的港口,路旁的連棟街屋有修復程度不一的雪梨鍛鐵欄桿,19世紀曾經豪華一時的豪宅幾乎都在面港的一端,另一端則簇擁著一些勞工小屋,此種混亂的狀況至今依然,這就是澳洲雪梨的詩田區。
在這部分屬于出入上流社會的特定人士住宅區,部分是微不足道的小地方的詩田區里,同時也是雪梨大學學生的外宿區,稠密的人口,充滿年輕人的活力,使這個區域成為一個非常富有生氣的特殊地域。
自小移民至澳洲的司徒菁便單獨住在詩田區上流住宅區內的一棟大宅子里,沒錯,她是個富有家庭里的嬌嬌女,父母在坎培拉開了一所大型綜合醫院,三個哥哥連同嫂嫂都是醫生,唯獨她對行醫沒多大意願,她的興趣在生物學,因為她對生命的起源、形成過程和未來演變比較感興趣。
反正家里的醫生人滿為患,她又是唯一的嬌嬌女,所以父母也就任由她去滿足自己的興趣,並提供她最豐裕奢侈的生活物資,以彌補他們因為忙碌而無法多關心她的虧欠。
「咦?」
罷從藍山采畢昆蟲標本,正打算回家的司徒菁猝然踩下煞車,狐疑地推高眼鏡眺望峽谷間的灌木叢區。
「那是什麼……啊,老天!」
雖然多少也有一些,但雪梨的犯罪率並不像多數大城市那般猖獗,事實上,自她搬來雪梨上大學三年以來,除卻報章電視以外,她從不曾親眼瞧見過任何犯罪,所以這會兒當她乍然見識到911強暴案現場實況,一時之間,除了讓下巴掉到胸前之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三個大男人壓倒一個女人猛撕衣裳,這不是強暴……不,是輪暴,這不是輪暴是什麼?
可這里是荒郊野外,不要說警察,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她又能怎麼辦?
這麼辦!
不假思索,她拉開儲物箱取出電擊棒,然後跳下車拔腿以逃命的速度奔向灌木叢區,兩百公尺二十秒就飆到,這輩子她從來沒這麼拚命過,好不容易沖到了那兒,定楮一看,嚇得差點即刻掉頭落跑。
好……好高大!
驚恐地抽著氣,她立刻將電擊棒的級數調到最高,然後嘰∼嘰∼嘰∼三下把那三個滿臉胡須的高大男人電擊得唧唧歪歪的猛抽搐,又滾到一邊去繼續嘴歪眼斜地抽呀抽的,口角好像還有點白沫冒出來,然後她注意到躺在地上的人褲子尚未被扯下來。
幸好,來得及!
她想,同時一把拖起地上的人沒命地往回沖。
「快!趁他們還沒恢復過來,快跑!」
兩百公尺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可是在這種時候,兩步都嫌太遠了,何況是兩百公尺,總覺得永遠都跑不到。倉卒間回眸一眼,司徒菁不覺尖叫一聲腳步一個踉蹌險些僕到地上來個狗吃屎,幸而被她救的人及時扶她一把,兩人更加快腳步往前逃。
那三個人已陸續爬起來了!
一頭撞上車門,兩人一人搶一邊,跳上去砰砰關上,然後噗一聲轎車如同沖天炮一樣猛竄向前。她松了口氣以為沒事了,誰知無意中往後視鏡一瞄,旋即驚喘一聲,腳下油門馬上踩到底,這還不夠,整個上半身也跟著往前傾,恨不得一腳踩穿車底板。
天哪!簡直不敢相信,他們是附加引擎的機器人嗎?
那三人竟然緊追在車子後面,車速已然高達120哩以上,兩者之間的距離居然連半步都沒拉遠,幸好也沒拉近半分。
直至路旁第一棟房子出現,那三個人才突然止住腳步,放棄了。
眼見那三人逐漸消失在後視鏡中,司徒菁緊繃的神經這才松懈下來,踩油門的腳板小心翼翼地抬高將車速減慢至60哩為止,再顫巍巍地吐出一大口氣,咕噥一句︰嚇死人了!然後朝乘客座的人迅速瞥去一眼。
「你還好吧?他們有沒有……」話問一半突然停住,她怔了一怔,雙眼驀地又拉回去瞪住乘客座的人,發出驚愕的尖叫。「欸?你……你是男的?」
淡淡的銀眸,淺淺的銀發,乘客座上的人秀氣得像個女人,但司徒菁敢肯定他是百分之百的男人。
因為他有喉結。
「我沒事。」聲音也很柔和。「前面。」
「嗄?啊!」司徒菁急忙轉正視線,把注意力集中在前方道路上,心里卻忍不住暗自嘀咕起來。
男人被男人強暴?
其實,男人跟男人正大光明相戀也是沒什麼啦!誰教雪梨是同性戀首都呢?在這里同性相戀是合法的,還有同性戀嘉年華會呢!看多也就習慣了。
可是強暴?
這就太超過了吧!
雖然男人被強暴並不會真正「損失」什麼,既沒有那薄薄的一層好讓他斤斤計較,也不必擔心會懷孕,最多會有幾天走路不太正常,跟女人比起來,實在沒什麼大不了的,然而,有自尊心的男人,九成九會當這是一件超級難堪的羞辱,搞不好會讓他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想到這里,司徒菁決定不再提起這件事,這種事忘了也罷。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銀發男人沉默片刻。
「請你送我到溫渥思公園就好了。」
澳洲主要通行英語,但這里的英語卻有其獨特的腔調和特殊俚語,其中有些甚至被簡化到外國人無法辨認的程度,所以說是英語,不如說是澳洲語,兩者相通,但听起來很明顯的就是不同。
司徒菁說的就是澳洲語,而銀發男人說的是標準美語,所以司徒菁猜想他是倒楣的觀光客,想來澳洲觀光卻差點被剝光。
希望他不會以為澳洲人都這麼差勁。
她暗忖,然後不安地空出右手來扶了一下眼鏡,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還有什麼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