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四位部落聯盟長合議的結果一致同意不讓大家挑選,而是要反過來讓那四位小姐自個兒由各部酋長中挑出她們中意的人。」
聞言,達春與蘇勒楞了一楞,不約而同朝他臉上瞄去,再趕緊收回目光,嘉琿嘴角一撇,粗糙的手在自己臉上模了一把。
「我知道,沒有任何女人會看上我的。」
達春咕噥著咒罵一句,然後又問︰「你要誰跟你一起去?」
「唔……我想……」嘉琿撫著下巴略一沉吟。「就你吧!至于蘇勒,這兒交給你了,還有,回去後叫阿克敦先準備好,我一回來就要出發去狩獵,今年的冬天會很冷、很長,肉類必須多準備一些。」語畢,他即回到氈帳里準備行囊。
達春與蘇勒面面相對片刻。
「難道他想獨身一輩子?」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蘇勒喟嘆。「你我都知道他不喜歡勉強別人,否則又怎會容許自己的未婚妻去改嫁別人?」
一提到嘉琿的前任未婚妻,爽直的達春立刻拉下臉去。「那個布耶楚客真是個臭娘兒們,先還追得嘉琿死緊,一見他臉上多了兩道疤,馬上就提出退婚,這種女人實在太現實了!」
「總比果新好吧?」
達春窒了窒,不由得咧嘴苦笑。「說的也是,起碼布耶楚客沒有昧著良心說謊,不像果新,只為了想作酋長夫人,竟然假情假意的騙嘉琿說她有多喜愛他,如果不是她自個兒不小心露出馬腳,大家都被她騙了!」
「我沒有被騙,嘉琿也沒有。」蘇勒傲然道。
「是是是,你聰明,那麻煩你想個辦法讓嘉琿趕緊娶個老婆行不行?他都快三十了耶!」達春嘆著氣。「想想,他既沒有叔伯也沒有兄弟姊妹,若不設法孵出個蛋來,將來要讓誰接他的位子?」
傲然的表情消失了,蘇勒保持沉默至少有一炷香時間之久,然後才慢條斯理地說︰「我很笨。」
達春嘴角一揚,眉開眼笑。「哈,你總算承認你很笨了!」
蘇勒橫他一眼,「起碼我不是跟某人一樣是白痴。」話落,他也轉身離開了。
「起碼你不是跟某人一樣是白痴?什麼意思?某人是誰……」達春困惑地杵在原地猛搔腦袋,驀而啊的一聲。「不會是在說我吧?不,他明明就是在說我!」然後臉一扁,怒吼著追上去。
「可惡啊!你這家伙,竟敢說我是白痴,回來,讓我揍一拳先!回來,听到沒有?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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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們瞧,你們瞧,關外景致果真與我們中原大大不相同耶!」
琥珀興奮地趴在馬車邊哇啦哇啦鬼叫,其他三個沒精打采的女人不約而同將不可思議的眼神投注在她身上。
「真不敢相信,咱們是要去蠻荒地嫁給蠻族人耶,你怎能如此興奮?」
「往好處想,至少我們可以自己挑選丈夫嘛!」琥珀回過身來坐好。「還有啊!听說女真人跟咱們漢人不同,他們的女人不會被男人欺負,甚至還可以作女酋長呢!」只要能月兌離被徹底壓制、壓榨、壓抑的日子,什麼都好,運氣好點的話,說不準還能撈上個酋長作作呢!
「是教我們女真語的那個女人說的?」
「沒錯。」
為了避免讓大遼得知主子的意圖,副宰相的使者很謹慎地由海路繞道至女真人的地盤,從未見過大海的四個小女人還沒來得及驚嘆一下大海之遼闊,便開始經歷一陣又一陣的驚濤駭浪,兩個若無其事,另外兩個卻差點把苦膽都給嘔出來了。
好不容易上了岸,又得在馬車上顛簸好幾日,副宰相的使者擔心四位縴細的新娘子不曉得什麼時候會掛掉一半,只好盡量放慢腳步,四個女人在這時候才有機會彼此相識一番,驚訝地發現原來四人都是年輕又尚未生育過的官家寡婦,而且娘家都沒人了。
「人家根本就還沒嫁過說,」琥珀不滿地咕噥。「最多算望門寡而已嘛!」
「你多大歲數了?」
「年後就十六了。」
「真年輕,我都二十二了。」韓梅嘆道。
「我十九。」廖映雪順口報了自己的年歲。
「我十……十八。」鍾佩如怯怯地囁嚅道。
「即使能夠自己挑選丈夫,但是……」韓梅轉眼望住車窗外。「這樣的生活,你們真能夠忍受嗎?」
必外的曠野確實遼闊,風光果然壯麗,但……
漢人住的是華屋豪宅,雕梁畫棟,花香鳥語;女真人卻是逐水草而居,住的是獸皮氈帳,不要說桌椅,連張床鋪沒有,吃飯、睡覺、干活兒全窩在地上,最多給你一張獸毛氈毯墊,讓你從頭羶臭到兒。
而且漢人斯文爾雅,女真人粗獷野蠻;漢人拿筷子夾,女真人用手抓肉;漢人穿紗袍文士衫布履,女真人穿獸皮袍獸皮靴;漢人束發戴冠裹巾,女真人雙辮單辮、長辮短辮、直辮環辮、側辮後辮,還有光溜溜的半凸頭,發式千奇百怪令人眼花撩亂,耳上還垂金環……
「我才不在意這種事呢!」琥珀低喃。「我只想挑個又瘦又小,老實忠厚,看起來又脾氣好好的夫婿,不必整天擔心他會來欺負我、嘮叨我、折磨我,甚至毆打我,其他問題我都不怕。」如果能反過來讓她欺負、嘮叨、折磨和毆打,那就更完美了。
「妳不怕,我怕呀!」廖映雪低眼凝住自己那雙雪白柔女敕的手嘟囔。「他們的女人得負責放養牲口、整理家務、洗衣做飯,必要的時候,她們也得要加入戰場打仗,開玩笑,那種事我哪會!」
「那種事學了就會,習慣就好了嘛!」在蘇老夫人的「鐵腕教」下,女人家該會的事她都嘛早就熟練到不能再熟練了,唯有放養牲口那種活兒她是一竅不通,只好現學現賣,至于打仗,爹爹也教過她射箭,這該夠了吧?
「我不想學那種事,也不想習慣那種事,要真讓我干,你看著好了,不出三天我就會累死了!」說著,廖映雪下定決心似的揚起下巴。「好,我就先問問對方,哪個容許我不用做任何事,而且願意派人伺候我的,我就嫁給他。」
「是喔!」調侃的眼神斜斜地飛過去。「你連女真語都學不會兩句,到時候看你怎麼問人家!」
廖映雪窒了窒。「你……你就會了?」
「拜托,都近半年了耶!」琥珀翻著白眼。「即便不是很流利,腔調也不是很標準,但總該應付得來一般對話了吧?」
三人相對一眼。
「我只會幾句。」廖映雪很老實地承認。
「我……我大概听得懂一半,可是一句也不會說。」鍾佩如無助地瞥向其他人。「怎麼辦?」
「最簡單的我都會,可是……」韓梅搖搖頭。「恐怕還無法應付對話。」
琥珀聳聳肩。「那是因為你們不夠認真,不過我想只要在這兒生活上兩個月,不會也會了。」
「我比較笨,所以……」鍾佩如吶吶道。「我還是挑個會漢語的對象嫁吧!」
「那妳呢?」琥珀問韓梅。
「我?」韓梅深思地緩緩垂下雙眸。「我要挑個已經有子嗣的對象。」
「咦?為什麼?」
韓梅苦笑。「因為我不能生育。」
「……哦!那……那……」琥珀一臉懊悔,急著想轉開話題彌補自己的失言。「啊!對了,我希望不管我們是挑到誰嫁了,將來無論誰有麻煩,其他人都得盡其所能去幫忙,你們說這樣好不好?」
「好好好!」其他三人忙不迭地點頭。「雖然我們彼此也不算熟識,但在這片蠻荒地里,也只有我們四個彼此能相互了解、相互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