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忽略了一個人。
上官鴻的怒氣已經不能用簡單憤怒兩個宇來形容,倘若上官宇靖不是他的獨生子,他早就親手把上官宇靖擺平了。
「你這個笨蛋,為何行事如此魯莽?」對著獨生子,他大肆咆哮。
「這、這也不能完全怪我呀!」上官宇靖瑟縮著想躲開父親的怒意卻不敢。
「誰教那個單全把我看扁了,那我、我當然想讓他瞧瞧我並不輸給二弟啊!誰知道、誰知道……」
上官鴻猛捶了一下桌案,桌上的書本硯筆跳了跳,上官宇靖也跟著跳了跳。
「這下子可好,」上官鴻的聲量絲毫不見降低。「你可知道少了清兒情況會變成如何?」
「不太、不太好?」上官宇靖囁嚅道。
「何止不太好,根據我最保守的估計,繼朱劍門之後,附翼于上官世家的勢力起碼會失去一半以上,如果再任由你去胡搞瞎搞又搞掉一、兩成的話,你自己算算結果是如何?」
上官宇靖听得張口結舌。「不是這麼糟糕吧?二弟他也只不過是……」
「只不過是什麼?」上官鴻冷冷地注視著兒子。「上官家的繼子?或者奴隸?告訴你,別再看不起他,也別想跟他比,在江湖上,季清儒這三個宇可不是你所認為的那樣卑微,他說出口的話可能比我還要有分量……」
「爹,」上官宇靖大聲抗議。「他跟我比到底孰強孰弱,這個尚有待商榷,但說他比爹更有分量,靖兒我可是要堅決反對到底,爹可是堂堂上官世家的主人,他憑什麼跟爹比,他……」
「就憑他是前任武林盟主的兒子!」上官鴻大吼。
上官宇靖窒住了,好半晌後,他才又期期艾艾地說︰「可是、可是他爹已經死了那麼久……」
「即便再過二、三十年,江湖上也沒有多少人會忘記他爹的名字!」上官鴻重重地道。「你也不是沒在江湖上走動過,怎會不知道這個事實?」
上官宇靖沉默了。
「總之,我們得想辦法讓清兒繼續為我們維持住上官世家的外圍勢力,可是……」上官鴻又懊惱地敲了一下桌案。「那個慕容惜惜,她實在太狡猾了,居然用你的生命來威脅我們,如此一來,我和你繼母誰也沒辦法對清兒開口,那就沒有人能夠勉強清兒……」
「有!」上官宇靖月兌口道。「還有一個人!」
上官鴻狐疑地一皺眉。「誰?」還有誰有那麼大能耐能讓季清儒屈服?
「嘉嘉!」
澄藍的天,微風習習,溫柔的陽光下傳來幾聲嬰兒的牙牙語,還有男人的低柔呢哺,勾起凌嘉嘉心頭一陣幽怨。
她認得男人的聲音,而那溫柔的低喃原是屬于她專有的呀!
順著鵝卵石小徑,踩著三寸金蓮,凌嘉嘉急切地迎向男人的聲音而去,不一會兒,她驟然止步,呆呆注視著鯉魚池旁的男人,唇畔掛著笑,眼底是慈愛,逗弄著懷里的襁褓,那男人流露出她不曾見過的另一面,輕松又愉快。
然後,他轉過頭來,對她綻出微笑。
「大嫂,你怎地會到這兒來?」
不,她不要這種客套的笑容、不要這種疏遠的眼光,難道他真的不愛她了嗎?
「我、我想見你。」她的聲音有點顫抖,不想相信他已經不愛她了,因為她仍是如此深愛他呀!「她呢?」
她?
「惜惜和瑞香在綠煙苑處理她的寶貝藥草圃,」季清儒緩步走向水雲亭。「長蟲了,那我可處理不來。」然後肅手請凌嘉嘉落坐,再于她對面鵝頸椅上坐下。「大嫂找我有事?」
凌嘉嘉咬住下唇,垂下螓首。「我……」她沒有忘記上官宇靖的交代,但……「我一定要告訴你,我是不得已的。」
季清儒神清稍變。「大嫂……」她想干什麼?
「你不能怪我,我好想你好想你,又好寂寞,可是你都不肯留在我身邊,連一次都不肯!」凌嘉嘉抬起哀怨怪責的美目。「我愛你,但你不夠愛我……」
季清儒的眉宇攬了起來。「大嫂……」
「……只有靖哥肯一直陪著我,明明知道我不愛他,他還是願意耐心陪在我身邊,呵護我、憐惜我、寵愛我,他比你更愛我,所以、所以你不能怪我選擇他,那是你逼我的!」
「大嫂,我……」
「沒有先告訴你一聲是我不對,但你每一回出門都那麼久,你根本就不想回來了,所以這也不能怪我,不……」
「大嫂!」
陡然一聲沉喝,凌嘉嘉吃了一驚,噤聲,驚嚇地瞅住他。
「大嫂,我不怪你,」季清儒淡淡道。「請你不用再記在心上了。」
聞言,凌嘉嘉歡喜的笑了,「真的?」絕美容顏添上兩朵嫵媚的虹彩。
「真的。」
「太好了!」凌嘉嘉手捂胸口,一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我就知道二哥還是疼我、愛我的!」
愛她?
季清儒再次皺起眉頭。「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大嫂,現在我愛的是惜惜。」
凌嘉嘉的笑容驟然凍結。「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現在愛的是惜惜。」季清儒正色道。「你我之間已是過去的事了。」
凌嘉嘉呆了好半晌,好像一時听不懂他在說什麼,然後,她開始搖頭。
「不,不可能!」她喃喃道。「我依然如此愛你,你怎麼可能去愛別的女人了?不,這是不可能的事,你愛的是我,你不會變心的,不會的!」
季清儒凝住她片刻。
「是,我是不會去愛別的女人,然後我會痛苦一輩子,直到我死!如果不是有惜惜,我確實會如此。」他平靜地說。「但我何其幸運,在最痛苦的時候有她陪在我身邊,是她撫平了我的痛苦,用她痴傻的愛來融化我的心,用她無怨無侮的付出來使我一日比一日更愛她。」
深深嘆息,他望著懷中的兒子。
「也因為她,我才明白為何你能如此輕易放棄我而選擇大哥,長年時光累積出來的感情為何會如此禁不起考驗,因為你我都愛得不夠深刻,我愛的是你優雅柔美的姿貌與縴弱飄逸的氣質,你愛的同樣也是我的外表,但這些都只不過是虛榮的外在,我們之間並沒有任何因素能將這份感情深深縷刻在靈魂上,于是……」
抬眸,他注視她,目光中毫無怨尤。
「一點自私的理由便足以讓你選擇別人,而當另一個女人不計代價地用她的付出與犧牲來堆砌我的幸福,我便不由自主地融化在她的摯愛里。雖然只有兩年時光,但我與惜惜之間的感情卻遠比你我二十年的感情更深刻、更堅固。失去你,我很痛苦;但若失去了她,我想我會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
「不,不,你錯了,我不只愛你的外表呀!」凌嘉嘉急道。「若論外表,靖哥比你更俊美,但我愛的是你的男子氣概、愛你的聰穎能干,愛……」
「大嫂,」季清儒迅速打斷她的話。「無論你曾經有多愛我,終究比不上你為自己著想的心!」
凌嘉嘉僵窒了下。「但、但我只是個女人啊!一個柔弱無能的女人啊!」
「惜惜也是個女人,她還比你年輕呢!但她卻已是我生命中最有力的支柱,只要能力所及,她願意為我做任何事。但大嫂你呢?你可曾為你所愛的人做過什麼?付出過什麼?」
咬著下唇,凌嘉嘉垂眸。「我、我又能做什麼?」
「你可以……」驀而頓住,季清儒搖搖頭,嘆息。「不,你的確做不到,因為你已經認定自己只有為自己打算的能力。所以……」他看住她。「既然已經嫁給大哥了,你就好好跟著他吧!大哥是真的很愛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