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疑惑地想到這兒,驀見那家伙滿臉的震驚已然換上憤怒,並居心不善地踏前一步,明擺著對她的寶貝藥草圃有什麼不良企圖,譬如用他那兩只大腳丫子三兩腳踩平,或者像拔雞毛一樣一簇簇連根拔起拔到他爽,再乾脆一點,索性一掌掃到天邊去落地生根。
「慢著、慢著,請暫停……」惜惜連忙飛身下樹,一邊想著︰這台詞好熟……「你想干麼?」
「是你?」季清儒的驚訝不此她少。「你怎麼會在這里?」少了維族人的小花帽,她仍是兩條辮子,旋襖長裙,只腳下換了繡花鞋,並不難認。
「我住這里,」惜惜兩手插腰,傲慢地抬高下巴。「怎樣?」
「你住這里?」季清儒更詫異的重復。「誰讓你住這里的?
「上官家的主人。」惜惜說,再加一句,「不過是我自己選中這兒的。」
兩眼一眯,「為什麼?」季清儒輕輕地問。
「因為那個……」惜惜指向藥草圃。「這兒最適合種藥草。」
「原來那是藥草。」季清儒喃喃道,望向藥草圃。
「好了,你問夠了吧?」惜惜臉現不耐之色。「現在該我問你了,你又為什麼會在這里?」
「我?」季清儒轉回臉來,眼神莫測地注視著她。「我也住在上官府里。」
「哦!」惜惜毫不意外地點點頭。「你也是在這兒工作的?」
「……類似。」
「這樣啊……」眼珠子轉了兩轉,惜惜驀然咧出一副狡詐的,不懷好意的笑。「信不信我能讓你立刻丟了工作被趕出上官府?」
雙眉一挑,「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季清儒語聲更輕了。
「因為你害我浪費了好多銀兩!」惜惜振振有詞。
雙眉倏又蹙攏。「何解?」
「那尊玉像,」惜惜重重地說。「原本我若是能夠慢慢考慮,我想我根本不會買它,但就因為你半途截進來,害我匆匆忙忙下錯決定,一出城門口我就厭惡得摔爛了它,你說,這是不是你害的?」
兩眼不可思議地圓睜,「那是我害的?」季清儒頗感啼笑皆非。
「沒錯,犯人就是你!」惜惜理直氣壯地亂點人頭,想盡辦法要把無端損失的銀兩「賺」回來。「不過如果你願意賠償我的話,我倒是可以原諒你。」她很大方地賜予對方一次彌補的機會。
「原諒我?」倘若他的記憶沒出差錯,他可以肯定這位小泵娘是他生平僅見最無賴不講道理的人。
「對!」伸出手,她急切地揮了揮。「來,快點,三百兩!」
「三百兩?」雙眉再次挑高了。「不是兩百五十兩嗎?」
「五十兩精神賠償!」害她整整氣了兩天,少吃一餐飯,又少睡半個時辰,到現在回想起來還會覺得頭暈眼花、精神不濟,如此惡性癥狀,只教他賠個五十兩還真是便宜了他呢!
簡直不敢相信,這小泵娘是窮瘋了嗎?「很抱歉,我一文錢也不會給你!」
惜惜的表情僵住了,手慢慢放下,盯住他片刻。
「你不怕被上官老爺趕出府?」
「他不會听你胡言亂語。」季清儒又將兩手背在身後,淡漠地,但很有自信的說。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我是誰。」
「無論你是誰,結果都一樣。」
惜惜又開始咬牙切齒了。「你真的不怕?」現在她什麼都不缺,就缺點耐心。
「不怕。」
「你是不相信我有辦法讓你被趕出府?」
季清儒慢條靳理地搖搖頭。「是不信。」
見他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態,表明了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惜惜更是火上心頭,不覺雙眸怒睜,惡狠狠地月兌口道︰「敢不敢打賭?」
斜睨她一眼。「有何不敢?」
「好,那我們就賭三百兩,你若是輸了就賠我三百兩,我若是輸了也……」
「姑娘、姑娘,找著了,找著了,終於讓瑞香給找著了,你瞧瞧,就這……咦?二少爺?!」捧著一副大紙鳶,瑞香驚訝地煞住急促奔來的腳步。「您怎會在這兒?老爺正在找您呢!」
「老爺在哪兒?」
「瑞香是在嵐風苑那兒踫著老爺,老爺正待往雨夢苑去探視夫人。」
「我知道了。」季清儒頷首,舉步欲待離去,然走出兩步又停住,半回過瞼來,唇畔掛著嘲諷的笑。「三百兩是吧?賭了!」
「呃?」瑞香困惑地看看季清儒快步離去的背影,再看回來惜惜震驚又震怒的表情,滿頭霧水。「什麼三百兩,什麼賭了?」
「瑞香。」
「姑娘?」
「他就是你們上官府的二少爺?」
「對啊!」
「……很好!」原來他根本不叫季清儒,原來他不是在上官府里工作的,原來他是上官府的二少爺,原來他從頭到尾都在耍著她好玩!
很好!很好!
前仇加上後怨,季清儒……不!避他叫什麼閻王判官,慕容惜惜從此跟你沒完沒了!
每隔三、五天,惜惜會去探視上官夫人一回,並依就她的復原狀況作調養計畫的變更。而季清儒回府的這一日恰恰好是第五天,惜惜立刻決定應該盡盡她的責任了——白收錢不干活不是她的作風。
於是匆匆換下因玩耍而弄髒的衣服,洗乾淨手臉,吩咐瑞香在綠煙苑等候,惜惜便直闖雨夢苑,連門也不敲就自行推門進入上官夫人的寢室。
丙然,季清儒仍在。
悶聲不吭,惜惜先板著臉將三百兩銀票扔到季清儒臉上,然後在上官鴻、上官夫人的疑惑目光下開始為上官夫人把脈。
「完全按照我的吩咐在作嗎?」她面無表情地問。
「是……」上官夫人遲疑了一下。「呃,只有前天,因為我午睡遲了點,所以散步不到半個時辰就……」事實上,是因為她的身體狀況愈來愈好,難免有些怠惰偷懶,可這應該算不上是什麼滔天大罪吧?
唬一下猛然起身,「一次!」惜惜冷叱,同時風也似的朝門外卷去。「再有兩次我就走人!」
「咦?」上官夫人不禁愕然。沒、沒有這麼嚴重吧?
「慕容姑娘,請等等!」
耳听季清儒急切的呼叫,惜惜頭也不回,即刻施展凌虛七幻步,眨眼間便將季清儒丟在身後老遠,再過片刻,季清儒連她的影子也見不著了。
這日一整天,惜惜躲著季清儒,自個兒一個人在府里四處閑逛,頭一次發現府邸大也有府邸大的好處,譬如說玩躲迷藏很方便。沿路老听見佣僕下人們轉告她說二少爺在找她,她回一聲知道了,然後就溜到府邸另一頭去玩,餓了便跑到廚房找明大嬸兒要吃的,或者躲到哪個假山洞里舒舒服服睡上一覺,真是快活得不得了。
直到夜深她才回到綠煙苑,瑞香沮喪著臉等到快哭了。
「姑娘,瑞香快餓死啦!」
惜惜噗哧失笑,扔給她一個油紙包。「真笨,不會自己去找吃的!」
「姑娘是瑞香的主子,主子要瑞香在這兒等著,瑞香哪兒敢亂跑嘛!」瑞香可憐兮兮地表彰自己的忠烈節操,邊迫不及待地打開油紙包。「哇,玫瑰雞耶!」
轉手再變出一顆梨子來咬了一口,「有人來找過我嗎?」惜惜不經心似的問。
「啊!」瑞香忽地尖叫一聲,連忙從懷里掏出兩張銀票交給惜惜。「有、有,二少爺來找過姑娘您好多回,最後索性在這兒等下了,直到半個時辰前才離開,還叫瑞香把這個交給您。」
兩張三百兩的銀票。
「我說二少爺給您這干麼呢?」
「你不用知道。」惜惜得意洋洋地甩了甩銀票。「好了,我要睡了,拿回你房里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