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她以為他只是缺少身體鍛鏈,沒想到他竟然有病!
「不是,」丹奧不覺莞爾。「是個性上的老毛病。」
蚌性上的老毛病?
神經病?「麻煩你說清楚一點好嗎?」還是人格分裂?憂郁癥?
直眼望向前方潺潺流動的盧拉巴河,「我很容易沮喪,」丹奧淡淡道。「不過通常只在秋天才會發作,現在這種郁熱的氣候居然也會發作,這倒是奇怪得很。」
「有多沮喪?」
丹奧沒吭聲,只是猛吸菸。
「沮喪到想……」莎夏忐忑地吞了一下口水。「死?」
丹奧頓時驚奇地看過來。「你怎麼知道?」
莎夏瞪著他一會兒,換她盯住盧拉巴河發怔。
「我在我媽媽眼里看過那種眼神。」
「啊!」丹奧錯愕地愣了愣。「那她……」
「半個月後她就自殺死了。」
「對不起,」丹奧忙道。「我不應該問你這種私事。」
那種事不重要,死的人已經死了,重要的是活人。
「你不會真的那麼做吧?」
他?自殺?
應該不會了吧……呃,好像也很難講,他在極度沮喪的時候確實很難控制住自己的行為。
「我也不知道。」不過就算真的那麼做了,他也不會死。
但這點莎夏並不知道,因此她一听丹奧那種不肯定的回答,不由得情急地猛然揪住他的衣襟,「我警告你,你絕對不能那麼做,否則……否則……」她焦急得一時找不到理由。「啊!對了,否則你家人會很傷心的!」
丹奧不禁笑了。「不,他們不會。」因為他們知道這是他的老毛病,很無聊的老毛病,更清楚他的死期還遠得很,所以他們不只不會擔心,甚至還會取笑他。
咦?他們不關心他嗎?「不會嗎?」難不成這就是他之所以如此沮喪的原因?
「不會。」
「你確定?」怎麼可能,是誤會吧?像他這種人最喜歡鑽牛角尖胡思亂想,對,一定是這樣。
「非常確定。」丹奧肯定地說。「這是他們親口告訴我的。」父親還揚言說如果他再那麼做,一定要恥笑到他沒臉見人。
欸?他們親口說的?!
這……這就……「總之,你不能那麼做,那是懦夫的行為!」總之,這才是最重要的。
丹奧自嘲地勾起嘴角。「我本來就是懦夫。」
耶,這樣也不行?「可是……」
「不過,雖然我不能保證我絕對不會那麼做,但是我可以保證我絕不會死。」
他能「保證」他絕不會死?
除非他能未卜先知!
「是喔!你的話比狐狸的話更沒有信用。」她嗤之以鼻地說。「我媽媽也保證永遠不會拋下我,你看結果如何?告訴你,有那種眼神的人說話都不能相信。」
丹奧抽著菸,沉默了會兒。
「那你要我如何?」
那還用問嗎?
「保證你不會那麼做!」
「你相信我的保證?」
呃?啊,對喔!他的保證能信嗎?
「那……告訴我,要如何才能除去你的沮喪?」
丹奧聳聳肩。「我不知道,過去在春天來臨,天氣開始逐漸溫暖後不久,我的心情就會自動平復下來。可是在這兒,現在不是秋天,也完全看不見類似秋天的景致,我的心情卻莫名其妙越來越沮喪,這種經驗我沒有過,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現在他的心情就一點也不沮喪了。
見鬼,那她該怎麼辦?扮小丑給他看?
慢著,他……是從甚麼時候開始出現這種癥狀的?
「丹奧。」
「嗯?」
「從甚麼時候開始的?」莎夏謹慎地問。
「唔……」丹奧沉吟。「大概是從我六、七歲時就……」
兩眼一翻,「誰問你幾百年前的事!」莎夏不耐煩地說。「我是說這趟來到非洲之後!」
「這個……我也不清楚……」嚴格說起來,應該是從出發時就開始了,但照經驗而言,來到非洲這種溫暖到不能再溫暖的國度之後,他的心情應該早就恢復正常才對,可是卻沒有……
「不會是……」莎夏更謹慎小心地斟酌語氣。「因為我吧?」絕不可能是,不過姑且問問也無妨。
丹奧一怔,尚未及回答,赫倫和尼基回來了。
令人納罕的是,往常一見到莎夏和丹奧在一起,尼基總是會立刻擺出七殺浪人準備大開殺戒的姿態,此刻卻沒有了,看樣子赫倫也乘機對他好好做了一番「震撼教育」。
不過他還是立刻把莎夏叫離開丹奧身邊,望著莎夏的身影,丹奧始終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猛抽菸。直到大家開始上渡輪,在經過她身邊時,他才以耳語般的音量對她說了一句話。
「應該是。」
「呃?」應該是?應該是甚麼?……啊!
因為她?
騙人,真的是因為她?
在非洲水域里,最危險的非鱷魚莫屬,但是非洲以外的民眾大都听信旅行社天花亂墜又不負責任的廣告宣傳,誤以為非洲鱷魚早已瀕臨絕種的邊緣,對游客不會造成任何危險,唯一的困擾是你想來看看非洲鱷魚的凶殘真面目卻找不到它。
然而事實真相卻是——
「啊!你們看,你們看,」杏子又在興奮的鬼叫了,令人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來出任務,還是來游山玩水的?「這邊也有小羚羊耶!」
丹奧幾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聚集至杏子所指之處,只見一群小羚羊踩著悠閑的步伐準備到河邊飲水,看上去是那樣小巧害羞,溫馴善良,可愛得不得了。
「真想抱一只回去養。」
「開玩笑,你想害死它們嗎?它們是屬於這兒的,在這里它們才能夠平和安詳的生存在……」
話還沒說完,就在那群小羚羊離河岸尚有三十尺之遙時,瞬間,一頭鱷魚仿佛海對空飛彈似的猝然自水里激射而出,嘩啦啦啦地沖向距離最近的一頭小羚豐,所過之處僅見一團模糊不清的綠影,駭人的大顎一張便咬住了那頭逃逸不及的小羚豐,輕而易舉地將它拖進深濁的河里,不消片刻工夫,小羚羊消失的地方已然毫無痕跡,連絲漣漪也不見。
眾人張口結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太……」震驚地呆了大半天後,杏子始吐出窒息股的低呼。「太過分了,它居然把『我的』小羚羊吃掉了,不是說鱷魚已經快絕種了嗎?」
而渡輪上其他的非洲上人乘客眼見適才那一幕殘酷的景象,卻是個個一臉木然無動於衷,仿佛他們對這種事早巳司空見慣了。
杏子不禁又愕然半晌,驀而朝恰卡望去,後者兩手一攤,
「沒錯,非洲鱷魚從不曾絕種,也永遠不會絕種!」
不遠處的莎夏倒沒有多吃驚,因為她早就知道非洲的鱷魚過得比人類更快活,只是一時被那種快如閃電般的殺戮給震撼住了。可是當她听到丹奧一句自言自語似的低喃,這才真的嚇了一大眺,
「其實這種死法也滿不錯的,起碼不會痛苦太久。」
這是甚麼話?!
一听,莎夏馬上跳過去一把揪住他,「我警告你,再也不準有這種想法,再也不準了,知道嗎?」她尖著嗓于怒吼。
周圍的上人沒被鱷魚嚇到,反倒被她嚇到了。
「嘎?」丹奧也被她駭了一大眺,手上的菸立刻掉進河里去請鱷魚「飯後」剔牙之余再來根菸了。「啊!那個……那個只是我隨口說說的而已呀!」
「隨口說說也不行!」莎夏霸道地命令。「總之,那種想法……不,所有類似、疑似、狀似那種想法統統都不準有,也不準說,有了也要立刻甩出去,听懂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