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嘆息。「真的很難熬啊!」
當然,桑念竹只是有感而發,並沒有任何用意,更想不到區區幾句話,竟然會決定了于培勛之後數月時間與凶手智斗纏戰的驚心動魄,以及在生死存亡中徘徊的險境。
這些,桑念竹完全不知道,于培勛也無法預知,因為桑念竹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看不見」的女人!
第八章
正待出門,臨時的一通電話,管家的呼喚,拉住了泰德的腳步。
听罷電話,泰德左右為難地遲疑半天,然後彷佛奴隸拖犁似的拖著腳步回到餐廳,注視著躲在報紙後的于培勛又猶豫了好半晌,終于,他深吸了一口氣。
「培勛。」
「嗯?」
「能不能……能不能請你再幫麥尼一次忙?」
沒有聲音,泰德以為他故意裝作沒听見,又重復了一次,但是仍然沒有任何回答,雖然報紙慢吞吞地放下來了,但于培勛也只是慢條斯理地折好報紙放在一旁,然後拿起叉子繼續吃早餐,仍是一語下發。
見狀,泰德只好放棄,回身準備回電給麥尼,于培勛卻突然開口了。
「我和小竹約好一起吃午餐,在那之前我一定要離開。」
起初,泰德下明白他說這兩句話的用意,片刻後,他才喜出望外地叫過來。
「你是說你願意幫忙?」
「中午前我一定要離開!」于培勛重申他的重點。
「沒問題,我負責!」
于培勛嘲諷地哼了哼。「你說的話連半分信用也沒有。」
泰德尷尬地縮了縮脖子。「那個……我也是下得已的。」
「你哪一次下是下得已?」
「總之,我這次保證你中午前一定能離開,不然……下然我頭給你!」
「你為什麼下剃掉胡子?」
這是再見到麥尼時,于培勛的頭一句話,听得麥尼呆了呆,旁邊的人全笑了起來。
「因為他的前任女友告訴他,他全身上下最性感的就是那把胡子!」
「前任?唯一的一任吧!」
「而且那個女人最後還下是嫁給一個下巴光溜溜的男人。」
「閉嘴!」麥尼老羞成怒地大吼。
揭瘡疤的聲音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竊笑聲,麥尼拚命忍耐著,一手指向說第一句話的人,牛高馬大,跟他半斤半兩,大猩猩一樣。
「道南。」再指向說第二句話的人,滿臉笑嘻嘻,卻掩不住精明強悍的眼神。
「羅特。」說第三句話的人則是個年近三十的女人,英姿颯颯,卻也不缺女人的嫵媚豐姿。「阿曼達。」唯一沒有出聲說話的是個戴眼鏡的斯文男人,安安靜靜、沉沉穩穩,是四個男人之中最符合英國紳士形象的男人。「約瑟巴。」
「這里頭只有約瑟巴是負責現場搜證與科學監識的任務,其他都是負責外動工作。當然,還有其他警探,但都是听從他們幾個的指揮,我想你的存在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們不需要知道。」
雙方各自點頭為禮,于培勛即刻了解,雖然那四人沒有明說,也沒有任何特別神態流露,甚至沒有絲毫異樣眼色,但其實他們是與麥尼和他初識時抱著同樣的心態——輕蔑,所以他們下屑與他握手。
他更不屑與他們交談。
大黥刺地自行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麥尼的高級督察寶座——坐下,「你們查到了什麼?」他問。
那四人沒有回答,反倒是麥尼立刻坐上他身旁的桌沿,並向他仔細說明。
「……總之,就是這樣,又是一條死胡同,派對上的人說當天並沒有人穿十九世紀時的服裝,女人有,男人沒有︰而七十幾歲的雜貨店老板則說他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能從販賣記錄上知道那天的確同時賣出一支筆和兩張明信片給一位客人;又因為那天下大雨,附近的居民又習慣早睡,所以根本沒有人看見過類似那樣的人,我們連剛會說話的小孩都查問過了,但什麼也沒有。」
「既然這樣,我又能如何?」
「這個……」麥尼遲疑了下,「我是想……」再遲疑,「想你能不能……一又遲疑,「能不能看看……」勉強勾起嘴角。「尸體?」
「尸體?’于培勛似乎有點疑惑地低聲重復了一次,旋即整個人驚跳起來,臉色發青,大叫,「你叫我模尸體?’再怒吼。「不干!’
「誰叫你模尸體了,只不過要你看……」
麥尼橫手阻止道南輕蔑的話語,兩眼仍懇切地望住于培勛,同時把聲音放到最低柔。
「我知道這樣是在為難你,但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了,不是嗎?」
于培勛雙眼冒火地瞪住麥尼好半晌。
「我可以幫忙,但休想叫我模尸體!」
「尸體是最好的線索。」
「那就叫你們的變態法醫去模去捏去揉去……去睡都行,隨他便,別想叫我,死我都不干!」
「培迪……」
「麥尼,叫他看照片好了,」說話的是約瑟巴。「要他看尸體也許是真的太勉了。」
「但是……」麥尼深深注視著于培勛。「看照片沒有用,一定要……看尸體,不是嗎?」于培勛咬緊牙關,不吭聲。
「我發誓,只讓你看一次就夠了!」
別開眼,于培勛仍是不予理睬。
「培迪,算我拜托你好嗎?」
也許是見麥尼如此低聲下氣,阿曼達實在看不過去,只見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兩轉,驀而漾出滿臉嘲諷的笑容。
「我說算了吧!麥尼,也許他是擔心自己會嚇得像個女人一樣尖叫,或者當場尿濕褲子,那就真的很難看了,搞下好還會就地昏倒……」
「我看!」于培勛無法自制地怒吼。「而且我不會尖叫,也不會嚇出尿來,更不會昏倒。另外……」說著,他起身大步走向阿曼達,突然把手搭到後者肩上,後者正想問他要做什麼,他已經收回手,並露出譏訕的冷笑。「到十歲還在尿床的女人沒資格說別人!」
阿曼達的臉色唰一下通紅,又迅速轉為鐵青。「你……」
于培勛不再理會她,逕自對麥尼吆暍。「再下走,等我後悔就來下及了!」
麥尼一听,急忙抓住他就跑,後面幾個人忙也先後跟上去。
途中,于培勛突然問麥尼,「你今晚要去參加派對?’
「咦?你怎麼知道?」
「別開車去,至少別把車于停在維羅路上,否則……」
「怎樣?」
「你就得買新車了!」
在停尸問門口,于培勛幾乎要後悔了,可是一見到阿曼達橫掃過來的挑釁眼神,他還是咬緊牙根進去了。
然後,在他點頭表示準備好了之後,麥尼才抽出尸箱,拉開尸袋的拉鏈,露出慘遭劫月復毀容的變形尸體,只一眼,于培勛就嘔一聲回頭沖出去,來不及讓他躲進洗手間,眾人便听到陣陣嘔吐聲傳來,而且延續了好長一段時間……
半個鐘頭後,于培勛至少灌下三大杯威士忌,好不容易又鼓起了勇氣,臉色慘白的再度回到冷凍庫里,這回他見了尸體僅只抽搐了一下臉頰,跟著,他伸出手——非常明顯的顫抖著——模向尸體的額頭。
在他雙眼因恐懼而驀然大睜之際,麥尼瞪著嚴厲的眼警告其他人絕對不許出聲,其他四人只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越來越灰敗,也越來越驚駭……最後,他猛然轉身跪到地上去,又開始大吐特吐,可是能吐的東西早就被他吐光了,所以他只能下斷干嘔,嘔得連腸子都快要嘔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