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了。」于培勛頷首。「可以請副總經理來一下嗎?」
幾乎是立刻,副總經理趕來了,臉色比總經理更難看十分,因為合約書就是他弄丟的,剛升上副總經理就搞出這種紕漏,難怪看起來好像已經死了一半,如果合約書找不回來,恐怕他真會去上吊。
「不用這麼擔心,我們一定可以找回來的。」于培勛抬起左手拍拍他的肩安撫。「你說簽完約之後,因為車子壞了,所以改搭計程車回公司,結果把合約書掉在計程車上,對嗎?」
「對,」副總經理哭喪著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因為終于簽到合約而安心,所以打了一個瞌睡,沒想到……而且我也不記得計程車的車號,連司機是長什麼樣子都沒印象,我……」
「夠了!」于培勛收回手,拿筆在辦公桌上的便條紙上寫了一個車號。「總經理,麻煩你去查一下這個車號可以嗎?」
半個鐘頭後,他們找到了那位司機,但是司機不記得有在車上撿到過什麼遺失物品。
「那麼,你記得在他下車後的下一位客人是在哪里下車的嗎?」
「前天曾經在哪些地方下過客人我是記得,可是不記得先後次序了。」
「這樣啊……好吧,那謝謝你啦!」于培勛伸右手和對方相握,再用左手拍拍對方。「耽誤你的時間,真抱歉。」
司機一出去,副總經理就開始發出絕望的申吟。
「完了、完了,這下子肯定找不到了!」
「現在哭還太早,」于培勛逕自走出辦公室。「我們到奧摩尼亞廣場去逛一逛吧!」
「嗄?」
「在你之後的下一位客人就是在那兒下車的。」
在奧摩尼亞廣場起碼逛了一個鐘頭以上,幾乎那兒的每家商店都逛遍了,還免費得到許多衛生眼──因為他們什麼也沒買,再跑到舊城區去繞了好幾圈,好不容易終于把合約書給找了回來。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那張價值上億美元的合約書,竟然是被某個頑皮小表撿去折紙鶴,幸運的是紙鶴還在,沒有飛到西伯利亞去流浪,也沒有在垃圾場里被燒成一堆灰燼,只是多了許多折痕。
「謝謝、謝謝!真是太謝謝你了!」副總經理小心翼翼地捧著合約書,眼淚在眸眶里滾來滾去,隨時都可能會掉下來。「請于副理務必要多留兩天,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在這兒玩一玩。」
「不了!」于培勛苦笑著舉舉手機。「剛剛我大哥又通知我立刻趕到倫敦去,下回吧!」語畢,匆匆忙忙的,他又趕到機場去了。
唉!難怪老爸不喜歡環游世界,不但沒得玩,還得吃千篇一律的飛機餐,嗚嗚……他好想念台灣的泡面喔!
第二章
倫敦原就下熱,到了十月,天氣有點冷又不是很冷——對英國人而言,但對台灣人來講,已經是進入初冬的序曲了。
沒料到會突然跑來倫敦的于培勛一下飛機立刻找到跳蚤市場去買了一件厚外套,還跟人家殺價殺得不亦樂乎——這是他購物最大的樂趣,雖然不是什麼高檔貨,但衣物這種東西實用保暖即可,門面他是不太講究的。
對于大學與研究所時代是在牛津大學度過的于培勛而言,倫敦並不陌生,他輕車熟路地來到西提區的威迪生分公司大樓,這時已是下午四點多,幸好某人沒有溜出去暍下午茶閑聊八卦……或者是已經喝完、聊完回來了?
「嗨!泰德,好久下見。」倫敦分公司業務經理泰德大不了大哥幾歲,于培勛和他可熟了,每次來倫敦總下忘去敲他一頓竹杠,甚至借住他家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有時候還穿他的,著實佔了他不少便宜。
這是他和老爸最大的不同點,他老爸從不佔人便宜,只會讓人佔便宜,他卻是不佔人家便宜就覺得很對不起自己——對不起自己的事他從來不做,就算佔不到便宜,起碼也要舌忝點油水來潤潤喉也好。
「培迪,你終于來了,太好了!」
「咦?原來是你找我啊!」一向冷靜有禮的泰德難得出現如此激動的口吻,于培勛覺得有點驚訝。「怎麼,你出了什麼麻煩嗎?」
「這……咳咳,老實說……」泰德吞吞吐吐的似乎有點難以啟口。「我是私人想請你幫個忙,可以嗎?」
「既然是你開口,那還有甚麼話說,不過……」于培勛笑吟吟。「你家的客房沒有人住吧?」
「沒有、沒有!歡迎你來住,可是在這之前,」泰德忙道。「我們現在先到維多利亞街去一趟,可以吧?’
「可以啊!但是我們到維多利亞街去干嘛?’
「去見我的大學學長麥尼,有麻煩的不是我,是他!」
麥尼是個高大魁梧的大胡子,就像輪椅神采里的男主角那樣,臉上毛茸茸的只瞧得見上半張臉,下半張臉全被一團紅褐色的鬈毛給藏起來了,要是再換上中古世紀服裝,包準人家一見到他就叫海盜紅胡子。
于培勛一見到麥尼並沒有失禮的月兌口叫他紅胡于,倒是差一點點就像個脆弱的女人一樣尖叫一聲昏倒。
他寧願昏倒!
悲哀的是他不但沒有昏倒,而且很快就回過神來,卻又慢一步沒來得及落荒而逃,泰德已為雙方介紹完畢,對方也伸出手來等待與他相握了,基于禮貌,他不得下伸出手去,準備握手的同時就可以順便道歉、道別,然後立刻溜回台灣去躲起來,躲下掉就到深山里去出家︰水世不復出!
沒想到兩手一握,他即刻愣住,忘了要放開手。
咦?怎麼會……
一時的錯愕後,他下意識又馬上伸出左手去踫觸對方。
耶?真的!
怎麼會這樣?
「培迪,麥尼已經被一件大案子搞得快跳樓了,你能幫幫他嗎?」
麥尼是蘇格蘭警場重罪組高級督察,此刻于培勛和泰德就在他的辦公室里,雖然麥尼很有禮貌的與他握手寒喧,但那僅僅是基于英國人的良好教養使然,事實上,英國人雖然表面上彬彬有禮、一派紳士,其實心眼小又自大,這點于培勛早就了解到下行了。
譬如適才那一瞬間,于培勛可以很清楚的自麥尼那雙琥珀色瞳眸中瞧見一絲輕蔑與下耐煩飛快地掠過,于是,他的臉色也即刻冷了下來。
「我又不是福爾摩斯,這種事找我有什麼用?」語氣更是森寒。
所謂的表里下一指的大概就是他這種人,明明有一副溫和親切的外表,如同他老爸一樣斯文爾雅,但實際上他的內心卻與他老爸回然不同的情緒化,別扭得要死,難搞得要命。
有時開朗活潑,有時又多愁善感,有時正直嚴謹,有時又奸詐狡猾,有時溫柔體貼,有時又冷漠森然,有時善良仁慈,有時又嚴苛得不近人情,陰晴不定得比端午節前的氣候更難以捉模。
而這全得「歸功」于他太過敏感又串直的個性,不但情緒非常容易受到外界事物的影響,保護自己的本能又過分強烈,隨時隨地都背著一副蚌殼和一雙鉗子到處晃,一有什麼不對馬上就毫不吝嗇的表現出來,些微小小的刺激就足以令他瞬間變成一只大螃蟹用鉗子亂咬人,或者化為一只蛤蚌緊緊地躲在蚌殼里,打死都不肯再出來—;端看惹火他的對象是什麼人而定。
就像個別扭的小表、任性的女人。
所以,初識的人總是一眼就擅自判定他是個沒脾氣的好好先生,好捏奸揉的軟體動物,一段時間過後才頗為意外于他其實是個相當善變的男人——情緒善變,而且還是個暴走族——脾氣容易暴走。